阮贞想了一想，摇头道：“今后各为其主，没什么好多说的。”

欧阳越知道这话已谈不下去，他转身问袁飞道：“你当真不走？”

袁飞嗤之以鼻：“我在哪里过不是过，非要回去受钟离苍的气？”

“为什么是钟离苍？”阮贞敏锐地捕捉到了疑点，“你是御林军后卫营的，钟离苍的手伸得进去？”

袁飞苦笑道：“阮将军原来还不知道，当年钟离苍被撤封降职，皇上命他留守皇都，率领御林军右卫营。自从你出了事，方世平便取代你接手了平远军。钟离苍和方世平本就一个鼻孔出气，有了这个靠山，他挤掉了后卫营原来的把总，把后卫营也攥到手里了。”

阮贞沉吟道：“这可是小半个御林军啊，皇上对他果然信任。”

“倒也多亏如此，我才有跟着钟离苍出使的机会。”

袁飞咧嘴一笑，却见阮贞冲着他摇头叹气：“你当年是跟着我的人，你打量钟离苍会不知道？他肯让你跟来，恐怕今夜这出捉拿奸细的戏码，他也喜闻乐见得很呢。”

袁飞和欧阳越闻言俱是一惊，他们不比阮贞旁观者清，经她一言，才发觉今夜如此轻巧地从使馆溜出来潜入端王府，处处都透着算计。

“若真被端王抓到你里通奸细，寒照国便先饶不了你。”欧阳越问道，“阮将军，为什么钟离苍这么想置你于死地？我听闻闵城一役，别有隐情。”

他这话正戳着阮贞心事，援军未至，行踪被泄，闵城一役似乎是被一只大手暗中操纵。如今她已兵败垂成，那只手却仍不肯放过她。

但阮贞并未和欧阳越多言，她已不想再和宋家产生任何瓜葛。欧阳越见阮贞一脸冷淡，袁飞又铁了心不想归国，只得独自告辞离去。

欧阳越有些后悔方才对阮贞把话说重了，他看着她在宋家长大，早把她当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即使她做错了事，他亦不忍自此便与她为敌。

他暗自下定决心，归国之后必将尽力将真相查个清楚，而潜意识里，他隐隐地并不愿把自己的猜测对宋子骞说。如今宋子骞和阮贞怕是再没相见之日，彼此毫无瓜葛，对两个人都好。

欧阳越离开后，阮贞数了数手中的银票，竟有两千两之多。

她把银票一股脑给了袁飞，又对他说了一个地址：“这是清远的钱庄开的票，你去这里找一个叫秦思源的人。跟他说，清远国曲郦城的茶叶便极好，我添一笔本钱，再给他一个得用的帮手。赔了算我的，赚了我与他三七分账。”

袁飞对阮贞打心眼里信任，爽快应下，只是仍有一丝疑虑：“将军就这么确定，曲郦城不会归了寒照？”

阮贞瞥了他一眼：“走着瞧吧。”

袁飞离去之前，桂婆婆十分不忍，袁飞喊着娘亲哄了她半日，再三再四地保证一定会来看她，又千叮万嘱她绝不可对旁人说今晚的事。

阮贞见他发髻上原先的木簪被桂婆婆收了，换了一支做工极细腻的羊脂玉簪，对这二人的母子缘分暗暗称奇。

次日一早，言寒铮唤人伺候梳洗，意外地发现阮贞捧着洗脸水推门而入。

他别扭地洗漱过了，阮贞却仍没有一丝想走的意思：“王爷起个大早，是想拖着病体上朝吗？让皇上觉得朝中无人，偌大一个寒照国，少了个瘸腿王爷就反了天了？”

瘸腿王爷？言寒铮眯起眼，这女人还真敢说。亏得他担心她的安危，打算今日当着钟离苍的面向皇上力保她，她可一点都不领情。

阮贞如何不知他的思量，她掩上门窗，低声道：“王爷就真个一点不懂帝王心思？阮贞是去是留，全凭皇上定夺，王爷这会儿强出头，只会适得其反。”

言寒铮知道她说得有理，嘴上却不肯服软：“你来直言劝我，就不怕适得其反了？”

“不怕。”阮贞一笑，“王爷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她今日薄施粉黛，比平素显得更加娇俏动人，言寒铮揽住她腰将她带进怀里，声音低沉了些许：“你这是恃宠而骄。”

阮贞身子只微微一僵，随即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坐到他腿上。近来她勉强适应了言寒铮的亲昵举动，知道这种时候乖乖听话反而更安全。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她的头发，阮贞续道：“皇上是好面子的人，而那个钟离苍，不是谨小慎微的性子。”

她昨夜思量了许久，寒照朝中定有不少人劝皇上拿她换城，越是这样，皇上越要自矜身份，不肯显得太过小气。只要钟离苍言语行动显出一丝骄纵，皇上必定不肯做这笔买卖。

言寒铮先前不过是关心则乱，经她一提醒，也冷静下来，想了个点子。

他当下不说破，而是嗅一嗅阮贞的头发，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便去跟皇兄说，你早已是我的人，把皇亲的家眷拱手让人，这面子他丢不起。”

阮贞白了他一眼：“呸，我才不是……”

他已被她眼波勾起了火，垂首吻了下来。

不同于以往，总是他霸道地强制她承受。这一回他温言调笑，她顾盼娇嗔，两人肌肤相亲，呼吸可闻，这个吻前所未有的轻柔，让她忘了躲闪。

这一回她心迷意乱，他情不自禁。

阮贞溺在他的温柔里，猛然惊醒，从他腿上跳下来，方觉得后怕，自己怎会这么容易对他卸下了警惕？言寒铮见她避开，只道她是害羞了，因心情畅快，也不多作牵缠。

他坐到书桌旁，快速地写了一封信，然后拿给阮贞瞧。阮贞见那信是写给长公主言靖仪的，托她务必想办法在宫中摆一场宴席，并且一定要请清远使臣钟离苍出席。

“长公主最喜欢大兴宴饮，我向她提这个要求，她不会不应的。”言寒铮提起言靖仪这个妹妹，语气里难得多了些人情味。

“你想让钟离苍在宴上出丑，惹恼皇上？这事不方便让他人代劳，还得我去。”阮贞见言寒铮想开口，又补了一句，“而且王爷你，一定不能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