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废区域的居住者，必定是因为恶行累累或者信念不坚，方才遭此噩运。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也是星翅鵟从今往后准许存在的唯一解释。凡俗生物的意志，永远都是渺小的，阿舒尔神在降临之日前的安排，乃是不容置疑的唯一准则。谁能质疑？谁敢质疑？！

思想者负责信仰与统治，营造者负责建设与运营，影武者则是黑暗中的协调者，虽然不上台面，但也有其存在必要。三者共同构成伟大的掌舵种姓，指引原本生活在避风港行星的低等种姓，走出慢慢长夜，步上金光大道......这就是旋律连续体社会的组成方式，想在这里好好生活，那就必须遵从阿舒尔神的选择，找准自己的正确位置。

最近的一百年，背离正道的社会成员越来越多。糊涂议长公然违背阿舒尔神的意志，却不愿意拱手交权，最终性命不保；天真的霜雪之风，不过是去了几趟蓝星，居然打算同那帮恶魔洽谈合作，结果被整个大政翼助会一致排斥；影武者们始终野心勃勃，甚至还组织一批人跑进浩瀚沙洋，妄想统一当地部落，这些令人恶心的蠕虫，迟早有一天——

“节下。”

传音耳环当中，传来了那个令人极度不快，现阶段却不得不忍受的声音。乌尔纳姆.精灵之息，这个毫无廉耻可言的影武者混账，既是连续体军事情报省五部次席副长，也是“斩罪之剑”异色议会的第九调音者。在今天的兵谏行动当中，如果他的手下没有事先潜入凤起宫，把负责守卫的拉玛苏骑士悄然绞杀，进取派武装的伤亡数字绝对会大大超过一百。

尽管乌尔纳姆立下了如此功勋，而且还是星翅鵟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但是髑髅绿洲领主，仍旧对这位双面间谍充满厌恶。实际上，如果两人之间没有这种雇主——雇工的关系，星翅鵟根本不会同这位影武者直接讲话。

思想者世袭贵族，尤其是前三百家庭一向对礼仪要求极严，进取派更是以遵循古道为傲。星翅鵟已经打算恢复第一纪元的律令，在正式场合，低等种姓见到思想者世袭贵族必须五体投地，营造者、影武者也要下跪行礼，并且由专门的“家司”负责居中传话。别说是直问直达了，大型庆典上，敢正视贵族的眼睛都是违法。

不过，乌尔纳姆应该不会把这些律令当回事。在星翅鵟面前，他连一句“尊敬的阁下”都懒得讲，直到现在，用的还是沙海拓殖军时期的老尊称。“讲，”星翅鵟在心里记下一笔，一面遵循记忆的指示继续前进，一面用古风浓厚的神殿语，威严地问道：

“汝可是在黑曜石大殿发现了躲藏者？数量多少，所属家族？”

“黑曜石大殿已经搜过两次。无人存活。”乌尔纳姆没有一丝迟疑，回答的非常果断。他也许令人厌恶，他也许两面三刀，但他确实有着极高的工作效率，执行命令时也决不会顾忌弄脏双手：

“节下，我要汇报的是别的事情。凤起宫正门，现在有十位族长正堵在那里，领头的是天青石家和无声之影家。节下，弟兄们是把这些人礼貌送走呢，还是暂时关进里面吃牢饭？”

“让他们守好正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通过。”星翅鵟想也不想，直接说出了口。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专门准备了预案。“不管各家族长说什么，哨兵不分种姓，一律不准开口应话。记住，我方不能授人口实，只有在确实遭到攻击的时候，才能把堵门人员逮捕，送进地牢待审。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全域广播会社，是否已经拿下？”

“就剩地下室和顶楼了。照目前的进度，十分间以后就能粉碎所有抵抗。”乌尔纳姆一直都是那种洋洋自得的腔调，听多了以后令人非常不舒服。星翅鵟从来没有见过他展露真实情感，喜悦、悲伤、沮丧之类的情绪，似乎与乌尔纳姆完全无缘。从这方面来说，这个影武者实在是令人警惕，时刻戴着假面具的人，是最危险的。

“再向拉尔萨重申一遍，重要设备绝不能受到损坏，第九间断时一定要开始广播，”星翅鵟又给乌尔纳姆记了一笔，留待秋后算账。目前，他们暂时还有共同的事业要做：

“办完以后，你再联系一下微尘岛。五部的影武者特工，必须按计划全部撤出，不能有一人滞留。记下来没有？！”

“已经确认过了，节下，”乌尔纳姆一点也没觉得害怕，“我的人十分间前就全撤了，按照预定计划，没有造成任何参谋死亡。目前，第1、4、7空中翼队，第6地上翼队已经把军令本部警卫营缴械，双方没有发生交火。”

“很好。”星翅鵟不得不夸赞一句。过分苛刻，不是阿舒尔神忠仆该有的行为。“可以考虑，给这些弃暗投明的骑士颁发军功章。另外——”

“听你吩咐，节下，”乌尔纳姆的声音有点模糊，像是拿开了自己的传音耳环。这样做其实意义不大，先祖遗物可不是蓝星人的粗糙玩具，稍微离开一点就听不见，影武者特工该挨吵还是得挨吵。滑头！星翅鵟深吸一口循环空气，将主副肺叶连同前胸保护肌一同扩张，带着真正的愤怒大吼出声：

“给我仔细听好！同样的错误，汝究竟要重犯几次？！！前往凤起宫的族长，均为连续体世袭贵族，怎可以“他们”二字轻蔑称呼？！‘尊敬的阁下’，在提到他们的时候，必须以‘尊敬的阁下’代称之！”

“收到~”乌尔纳姆的声音愈发缥缈了。他肯定不会觉得高兴，但就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并没有在通话的时候表现出来：

“我会妥善处理相关事宜。祝你成功，‘尊敬的阁下’。”

两人的谈话就此完毕。深邃的步行通道当中，回音不断地往复折返，没过多久，就变成了细不可闻的背景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