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舒尔哈东之年,六幕之月,第十五之四十日。大政翼助会驻地天赐城,“最初行营”镜厅。
大政翼助会神选议员,髑髅绿洲领主,浩瀚沙洋——赤道丛林警戒者星翅鵟,对轮值议长的哀求听而不闻。他掐住年老思想者的脖颈,把这具枯瘦躯体凌空提起,干脆利落地一刀捅穿肾脏。
旋律连续体曾经的最高统治者,就像遭受屠宰的独角兽那样疯狂抽搐。他被封住了喉咙,无法发出哪怕一丝惨叫,只能死死盯住谋杀者的眼睛,尤其是兼有心传功能的额顶第三目。荒谬!老思想者拼尽全力,挣扎着伸出意识触角,在星翅鵟的心灵表面,涂下旧时代最后一抹色彩。
随意。
髑髅绿洲领主的回应,就像他的钢铁铠甲一般冰冷。他从轮值议长的腹部拔出利刃,将这具轻飘飘的尸体一脚踢开;粉红色冒着热气的动脉血液,立刻跃过“萨玛沙”的锐利刀尖,仿佛断线珠串似地滴上地面。
爱刀在手的感觉,永远令人迷醉。尤其是在刺穿大敌要害的时候。
星翅鵟没有马上收刀入鞘。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凭浓烈的血腥味道冲击鼻腔,直到灯光在身后悄然亮起。成功了。进取派发动的兵谏,终于成功了。大政翼助会的一百三十七名糊涂议员,除去十一名尚可挽救的,剩下的要么被击毙,要么被擒拿,就连闭门思过者也是无一漏网。赞美阿舒尔神,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再也不会遭人滥用!
“萨玛沙”散出精致的反光,就像在应和主人的心情。这是星翅鵟家族代代相传的族刀,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降临之日。它的修长刀身是如此挺拔,足以媲美最精准的尺距;幽蓝刀刃是这样锋利,从来不曾沾染半点尘埃。仅仅几个心跳的工夫,轮值议长的血浆就被彻底排除,由神秘材质“冰髓”锻打而成的刀锋,已经开始渴望下一批新鲜饵食......
腾腾杀气,甚至引起了先祖遗志的注意。前、后、左、右,感应到闯入者的镜屏同时启动,冷冽的光芒将空间瞬间充满。模糊的虚影在空中成型,引出神殿语的阵阵轻吟;七彩的光弧从身边飞过,将古老的诵经台装饰的异常鲜活.......
长、宽、高超过三百腕尺的巨大空间,就这样充满威严地降临在星翅鵟面前,巨型显示屏上银潮翻涌,无数狂乱的立体身形,似乎伸手可见。这位刚刚接任族长不久的年轻思想者,被先祖缔造的奇迹彻底感动,他虔诚地跪倒在地,双膝周围的表层肌肤瞬间变软,与地面上的无数细小凹凸,无缝吻合。
旋律连续体的前任统治者,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躺在冰髓台阶上,再也无法对政敌做出任何评判。他是一位早该就木的老朽,全靠先祖遗物带来的延寿效果,方才能够苟延残喘至今。最近二十年来,这个身披华丽剑麻长袍、脖带夸张假髯的小丑,让低等种姓看尽了笑话,自己却始终感觉良好,今天让他死的这么痛快,已经是星翅鵟格外开恩了。
乌尔纳姆.精灵之息就在主竖井那里守着,随时可以调遣一百把利剑。但星翅鵟不会命令他们下来清理,因为这样做毫无必要。尸体的气息已经惊动了清道夫,成千上万只仅有拇指大小的微型机械,就像溪流一样涌上镜厅的地面,兴奋无比地冲向了扫除对象。
它们是方舟的维护者,最渺小、却又最不可或缺的先祖遗物。小家伙们绕开呼吸沉稳的星翅鵟,很快就把血渍、尸首连同议长法冠一齐盖住,很快就形成了一团表面不断蠕动、形状一忽三变的半透明小丘。
很少有人会觉得这一幕赏心悦目,但星翅鵟却是个例外。他入迷地看着清道夫们撕裂、吸附、搬运,直到透明的小丘变成萘果红色,这才把佩刀收回沙龙皮鞘,从清理现场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跨过台阶,登上居于镜厅正中央的普世牧首法座。甜美而充满罪恶的诱惑,让星翅鵟的呼吸瞬间变得紊乱,但他很快就将这些杂念摒弃,再一次地变得心硬如铁。
那是传说中伟大导师的专座,不肖的后辈没有资格染指。即便是轮值议长,也只敢在接任仪式的时候立于右侧。这就是最初行营,沐浴在阿舒尔神光芒之下的先祖之地,如果抵御不了心中贪念,那就只能在这里永远迷失。看该看的东西,做该做的事情。记住你为何来此,第一百六十七代星翅鵟!
他将保持平衡的长尾紧紧绷直,从冰髓台阶的光滑边缘直接绕开。只要能够保持平常心,神圣的牧首法座,马上就会变成光泽暗淡的金属圆环,从镜屏表面浮出的图形,也不再是难以抗拒的殷勤邀请。
死去的轮值议长,曾经提出一个狂妄的理论,他声称镜屏映出的银色幻影,乃是先祖遗志对年轻一代思想者的谴责。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两派已经发生了正面交锋,结果就是老糊涂堕入地狱,进取派执掌政权,将原本被大政翼助会牢牢把持的最初行营,轻而易举地攥在了手中。
地面随着他的前进,不断变化着色泽。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出现几根荧荧闪亮的指示线,像是在为星翅鵟殷勤地指引方向。然而,这种指示线并不可靠,差不多每忽都在发生变化,要是想也不想就一味遵守指引,只会走到那些锈渍斑斑、褐色污水从空中无声掉落的淤废区域。
那些毫无敬畏之心,只会胡乱猜测的老朽议员,一直宣称淤废区域产生于降临之日,原因是行营承受不住撞击时的巨大冲击.......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谎言。降临是阿舒尔神的意志,避风港行星是阿舒尔神为掌舵种姓选择的家园,难道说伟大的阿舒尔神,竟会故意让子民陷入危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