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好......”杨涛满脸都是迷糊，刚开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伸出又细又长、一看就知道没干过力气活的那双胳膊，迟疑地伸向了斯诺怀特女店长的胳膊——

“不对啊！”在双方肢体接触的一刹那，绿农公司代表突然间地回过了味来：

“那啥，我是说——同志，这事不对劲啊！”他用了一个相当传统的词汇称呼贞天安，两只眼睛拼命地眨动，半天过去也没找准焦点：

“同志，这到底是咋个回事？炮是咋回事，撤退是咋回事，我们到这边是咋回事？你总要给我们说清楚啊！”

“各队整队！准备跑步返回地球！”

张成栋一声大吼就让他闭上了嘴。他的嗓门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就算鬼怪式飞机在天上撂重磅炸弹，照样能让战士们听的一清二楚：

“基地目前正在遭遇虫兽围攻，规模远超14号夜间那批先头部队！刚才的炮声，是榴炮连四炮进行试射，马上就会转入效力射，大家无需惊慌！旋律连续体军队没有接近科考基地，你们听到的枪炮射击，都是为了掩护大家撤退！记住，所有枪炮射击，都是部队在掩护大家撤退！”

虫洞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热风吹动云絮的声音，似乎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张成栋传递的信息，的确能够令人安心，但他这番热情洋溢的演说，也让工人、店员和经理们产生了另外一种疑问：这个人是谁？以前在电视上见过么？

一滴黄豆大小的冷汗，悄悄流过凯南自治区贞天安的脸颊。他虽然很少出现在公共视线当中，但逢年过节都要发表讲话，不久之前更是主持了英雄模范授勋仪式。不管语气、用词还是习惯手势，都不是随便哪个人想模仿就能模仿的——

“轰轰轰轰！！！”

仿佛为演讲助威一般，D-30A炮连开始了声势浩大的三发急促射。无烟发射药释放出强大的化学能量，浩大声浪令所有在场人员倍感震撼，白亮耀眼的炮口火焰，更是将刚出现不久的晚霞登时撕碎，就连在地平线附近的明暗双月都显得黯然失色。

“效力射开始了！”张成栋威风凛凛地把手一挥，就像对小分队下达进攻命令的少剑波。震耳欲聋的炮声，不仅及时转移了人群的注意力，同时也大大增强了他的自信心，说话时候底气愈发充足：

“管他来多少虫子，都是被炸成肉酱！整队，带着你们的人赶紧整队！行李和个人财物，仗打完了回来再拿！”

12发超过22千克的炮弹飞越众人头顶，在十余千米外的远方接连炸响。宛如巨锤似地砸向地面，就连几百米外的虫洞广场，都能感到这股令人战栗的强烈震颤。再没有人提出异议，就连快餐店长都闭上了嘴巴，他们就像小鸡啄米似地拼命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回了各自队伍。

爆炸声从南方陆续传来，似乎还夹杂着兽群凄厉的嗥叫。榴炮连开始转入等速射，四门火炮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不紧不慢地依次放列发射，只需要分针走完一圈的时间，就能把上百公斤烈性炸药砸到虫子们的天灵盖上。

保益公司的队伍，第一个跑进了连通两个星球的虫洞。聂经理把拳头举在胸前，一面用老家方言骂骂咧咧，一面迈开两条黑黝黝的毛腿，大步流星跑的比兔子都快。绿农公司、东风来则是整整齐齐走过去的，杨涛甚至还带头唱起了《咱们工人有力量》，问题是跑调跑的都快到了雷王星上。

快餐店那帮人落在最后。装修工和店员分成截然不同的两群，前者把安全帽一戴，二话不说直接用百米速度奔向虫洞，很快就在奇点球下面“嗖”地消失不见。后者则是扭扭捏捏你推我攘，五个人谁也不肯第一个进去，那个圆圆脸挺可爱的副店长，甚至还抓住奥莉薇拉的胳膊，撒娇似地向女孩求起了援：

“直接跑进去，真的没事吗？真的真的没事吗？”

奇点球的表面泛起一阵水光，像是被地球人类的不信任伤到了自尊。张成栋很想冲上前去，告诉这小姑娘只管进去绝对没事，成百上千人都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

“咣——咚！咣——咚！”

6米身高的巨人，宛如铁塔一般威风凛凛地踏入广场。一、二、三、四，四架03式钢铁突骑的出现，瞬间打消了店员们的顾虑，她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就像看《午X凶铃》看到最凶险一幕那样，一边尖叫一边把自己扔进那片柔和蓝光.......

这是个很可笑的场景。但张成栋却丝毫没有那个心情。他望着分成两个长——僚机战斗组，以大约20千米时速匀速通过广场的钢铁突骑，不仅没有感到心潮澎湃，心中的忧虑反而变得更深了：

还不到交接的时候，就把二班、三班全派了上去。不仅如此，一班也没有返回营区修整的意思。虫群的规模，看来不是一般的大啊。

到目前为止，张成栋的工作只能说是完成了第一阶段。凯南自治区的平民虽然已经全部撤走，但基地仍有四十多名民间人士滞留，包括来自本国科学院的三名地质学家，里宁格勒大学生物－土壤系的一个工作小组，CCTV、NHK、FOX电视台合计三个摄制组，再加上南安南维和分队指挥官邀请的几位私人宾客......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是随便派个人跑腿就能叫过来的。

CCTV记者和地质学家，还算比较容易打交道。张成栋找到两名保益公司的货车司机，用简短的思想工作外加“云路日月”号的体验票，只用三分钟时间就把他们成功说服。“你去工作面接陆教授，他们就在东边，第二道壕沟和铁丝网墙中间，”贞天安一边跟许存孝通电话，一边现炒现卖，利用听到的资讯对司机们做起了现场指挥：

“你去给央视的人带路，他们在西边储油罐那边，正拍外星人的遗留设施。现在就去，部队已经给他们下通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