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冲着装卸工们嫣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她把老板的枪械弹药也带了过来，外加那只沧桑斑驳，用了整整十年的87式铁水壶。在这对搭档面前，装卸工们算是彻底没了话，他们以惊人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几秒钟的工夫就把一只板条箱大卸八块，做成指示牌棱棱正正地竖在虫洞边上。

张成栋把自己的AKM推到背后，一面对大家伙儿的效率表示肯定，一面在牌面上挥毫泼墨，用马克笔写下歪歪扭扭的“集合点”三个大字。接下来，他又把身上最后一包软中华拆散，毫不吝惜地分给这群工人。“过来时候没带好烟，”张成栋发烟的时候，还不忘记虚伪地谦虚一番：

“大家伙将就点抽，不好意思哈~”

不得不说，这招虽然老套，但确实非常管用，十二名装卸工有一半变得眉开眼笑，剩下的一半脸色也明显变得缓和。小头目更是完全没了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迫不及待就把烟卷攮进嘴里，瓮声瓮气地表示“说哪儿去了！哥，还有啥事，弟兄们一定帮忙！”

张成栋确实有事吩咐。而且还不是轻活。他希望小头目能够以身作则，带上几个腿脚好的工人，赶紧把商业区、企业办公区都跑一遍，把撤退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到位。“路上别喊，到地方在喊，”送工头上路前，张成栋再三叮嘱道：

“部队也会用电子邮件发通知，详细情况上面都有。你们只管喊人，不负责解释。那些经理、店长要是不理解，让他们哪儿都别去，直接找我！记住，东西先不收拾，人必须马上过来集合！”

凯南人和本国其他省份的居民一样，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开始，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集体活动。他们知道如何排队，也能遵守基本的秩序，虽然做不到军队那样的令行禁止，但至少不会活像放羊一样满山乱窜，几个钟头都找不到该去的地方。

小头目离开之后不到一刻钟，居住在科考基地的一百多名平民，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向虫洞广场集中。保益公司的人最多，基本都是民工和工程器械操纵员，东风来次之，市场部经理领着手下一群白领男女。除此之外，还有“斯诺怀特快餐”避风港分店的正副店长外加店面装修工，启化市绿农公司的整个企划部外加半个销售部......

这些人是维和分队能够直接通知到的，同时也是第一批优先撤退人员。他们在经理、店长、主任的带领下，很快就在指示牌周围排出了四块人群，虽说大小不等，但是整整齐齐的煞是好看。

奥莉薇拉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说是在她老家，除了最富裕的圣克鲁斯省，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这种场面。然而，女孩话音刚落，人群当中就气势汹汹地冲出了五位代表，站在张成栋面前精力十足地抱怨了起来。

一时间，贞天安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昏暗，举目所见，唯有口沫横飞的四片嘴唇而已。这几位领队倒也算是听话，谁也没有跑到部队那里添麻烦，而是把矛头对准了他这位手持“破AK”，“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民间人士。

保益公司来的聂经理嚎的嗓音嘶哑，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他就像是小媳妇一样，把自己在虫洞这边受到的委屈，有一说一全给倒了出来：

部队上催工期，文物局催保护，民工们催奖金，中层们催放假，连他自己家里都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他赶紧回家相亲，不准用任何理由再做拖延......“好不容易快干完了，就剩最后一天活！本地天！”他红着两只眼睛，抓的胸毛一片狼藉：

“你们又叫我马上撤！撤撤撤，到时候这里的活全白干，又让老子回来从头返工，是不是？是不是？！到底要把老子栓这里多久？栓多久啊！！”

东风来和绿农公司的两位经理一齐上阵，这才把聂大悲催给拉了回来。但张成栋的耳边仍然别想清静，因为斯诺怀特的女代表，随即就像饿狼一样补了上来。这个快餐牌子，是凯南本地的连锁店，创始人的眉眼，和避风港分店店长真是要多像有多像，不是直系亲戚那才叫活见鬼。

与保益公司聂经理不同，斯诺怀特店长表现的要相对冷静一些。但是，她却是个极其啰嗦极其自我，完全不听他人解释的个人主义者，不管张成栋怎么磨牙解释，这家伙的嘴里永远就是这么几句话：

各家企业都在加班加点工作，凭什么要在没有事先警告的情况下，强令他们撤退？如果真有危险，为什么不优先疏散外国人员，比如NHK电视台？你不要讲什么本国公民最重要，这根本不是你们做事的风格，你也不要讲什么虫兽威胁，14号晚上几千只虫子围过来，还不是瞬间就被消灭？各家企业都在加班加点工作，凭什么要在——

122毫米榴弹炮的轰鸣，宛如平地炸起的万钧雷霆，瞬间就把店长的啰嗦崩回了喉咙。炮声来自营地西北，1旅炮兵营某连构筑的火炮发射阵地，这个炮兵连共装备有4门D-30A型牵引炮，全部是90年代从联盟进口的原装品，虽然历经岁月打磨，仍旧老当益壮。

斯诺怀特店长闭了嘴。聂大悲催带着东风来的人一起跌到了地上。这俩家伙出丑，张成栋是打心眼里高兴，但问题是，被炮声吓到的人实在太多，指示牌那边至少有三位女性职员失声尖叫，就连保益公司的民工都有人被惊得捂头——

“我擦！”绿农公司企划部经理杨涛，下意识地摆出一个半蹲架势，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

“咋咋咋，咋回事这是？到底哪边的炮？到底咋个回事啊！”

“奥莉。你去那边维持一下秩序。”张成栋对秘书冷静地下达了指示。实际上，奥莉薇拉已经向那边走过去了。接下来，他又抬高嗓门，把绿农公司代表的注意力及时引到自己身上：

“杨经理，麻烦你把斯诺怀特的女士，还有聂经理拉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