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啦！”一个男声突然从无线电里钻了出来，浓厚的鼻音充满兴奋，比中了双色球头奖都要兴奋：

“老成，鬼子机甲下来啦！一字长蛇排公路上，真他娘瓜货，完毕！”

这消息就像提前到来的热带台风，一下子把全连部的人刮了起来。上到刘指导，下到王云阳，五名人民军全都围到了土墩桌边上，眼睛就像逮到水牛群的猎豹那样闪闪发亮。“你个郭老三！”成连长把话筒抓到嘴边，笑的后槽牙都能看见：

“就你眼神好！行了行了，火箭筒赶紧就位，等着我口令，完毕！”

“放心吧，不用催！”听声音，二排长好像比连部这群人加起来都要快活：

“那俩筒子全架好了，就差顶上一层伪装网！赶紧下命令啊老成，俺这边已经把激光瞄准器怼开啦！”

他完全不像是身处弹片纷飞的前线。倒像是摆脱众多拦截者后，正要把篮球扣进篮筐的那位10号红衣球员。一排、三排的两位排长同样不遑多让，他们就像跟二排长较劲一样，也开始在通讯频道上面汇报最新战况：

每个散兵坑、每条交通壕、每个观察哨都在遭受炮击。伤亡低于预期，但伤员暂时不能后送，轻伤员包扎后全部自愿返回战位。各班遵循原有计划，轮流使用各个备用火器发射阵地，通机、火箭筒均未遭受损失——

至少二十发炮弹在反斜面同时爆炸，高能冲击波凶狠地砸进山体，惹得避弹所一阵剧烈晃荡。砂土顺着圆木之间的接缝倾盆而下，摆在土墩桌上的设备“吱呀”呻吟着纷纷移位，为了站稳，就连成连长都伸手扶住了桌面，在防水布上挤出了一道再明显不过的大山脉。

“这一轮动静不小，”，机降连长把话筒重新伸到嘴边，同时坚决地摆摆手，示意其他人赶紧归位：

“都沉住气，等机甲过了直角拐弯，在公路上排开以后再开火！我现在就给你们分配目标，谁也别争谁也别抢，完毕！”

郑经纬对成连长的处变不惊佩服之至。相较之下，他腿肚子抖的都快站不起来了，憋了好久的膀胱也有些无政府主义倾向，而且还是最原教旨的那种。无畏不是错，问题是这些当兵的，他抬起麻木的胳膊，一边颤巍巍地拍打身上的尘土，一面从左到右，依次扫视避弹所里的每一名人民军，这些当兵的，也太莽了吧！？

砂砾进了眼睛，视野顿时一片模糊。朦胧间，郑经纬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虽然沙哑暗淡，但却意外地直奔主题：

“连长？连长？！为啥就是干挨炮不还手？为啥要一个连硬扛一个团？为啥不喊东风长剑支援，把他们合家铲一下解决了？！”

成连长正忙着指挥，连头都没回。老刘已经把身子转过来了一半，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有人抢先接下了这项群众工作。“郑顾问，你玩那东西时候，是打小兵过瘾，还是打老怪过瘾？”王云阳指着小工长裤兜里的PSP，平静的语调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这东西？游戏？”郑经纬眨巴着眼睛，理智多少得到了一些恢复。他拨弄着满是泥巴的头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打游戏，那肯定是——那肯定是打BOSS比较刺激。”

“就是这理。”王云阳点点头，下巴得意洋洋地仰了起来：

“男人就该正面怼！枪对枪把他们砸翻，让这帮外星鬼子知道惹错了人！看着吧郑顾问，看看从二七年一路传下来的精神！”

在那之后，外星人的炮击频率稍微有所降低，尤其是轻炮，几乎完全停止。但郑经纬的肠胃并没有因此变得好受，因为一批重炮——很可能来自陨坑工地——也加入了这场大合唱。它们打出的重型弹丸没有一百斤也得有九十斤，每次爆炸都能把小工长从地上直接震起来，骨节咔咔直响。

这批重炮明显是在为外星突骑提供掩护。除了高爆弹和榴霰弹，一同打来的还有十几发烟幕弹，整个黑崖壁肯定已经被浓烟团团包围，在连部避难所都能闻到那股焦糊味道。不过，“全村鹰”的观瞄设备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各排的观察哨也始终没有丢失目标。

根据微机画面显示，五部外星机甲已经越过了直角拐弯。他们用方形钢盾掩住要害，手持加农炮充满警觉地瞄准黑崖壁，五只黑洞洞带着牵引环的炮口，居然齐刷刷地位于同一条水平线上。每架机甲都贴满符文，领头那台甚至还举着一面三层楼高的华丽大旗，他们就像是参加某种阅兵仪式一样，心安理得地把爪子踩在他国领土上——

“就现在。”成连长一字一顿地下达命令：

“120火，射击！”

六发重型火箭弹顷刻射出，仅仅两秒钟便已飞过山谷，连绵爆炸将外星突骑的纵队瞬间吞没。一排负责拐弯附近的两架殿后，三排收拾最西面的两架前锋，二排集中火力对付扛大旗的队长，众人密切合作，在不到400米的距离上一击制敌。

郑经纬对火箭筒的参数不熟。但他知道，这种武器是用来收拾脸比墙硬的现代坦克的，外星突骑就算有额外的钢盾护身，防护能力也不可能强到哪里去......果然，各排的汇报接踵而至，包括队长机在内，三台外星机甲当即瘫痪倒地，剩下两台虽然还能反击，但明显相当重，“在热成像仪上完全变形。”

欢呼声顿时传遍了整个避弹所。郑经纬如释重负地送了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还想从地上跳起来，跟人民军同志挨个击掌庆祝。然而，部队里的欢乐来的快去的也快，成连长、刘指导员、通信员和王云阳只用了两秒钟就平静下来，就好像刚刚取得的战果全是浮云。

“别管剩下那两架，随便他们打，火箭筒马上转移阵地，立刻，马上！”机降连长紧紧盯住微机画面，命令就像连珠炮似地一秒不停：

“谁也不准松懈，鬼子的炮弹马上就到！炊事班？给我接炊事班，告诉他们目标正前方1520，高程负10，基准射向不变，迫击炮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