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兽的“天崩地裂斩”已在蓄势待发,由于中了冰雪真气,他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徐公凌也不敢硬接这一招“天崩地裂斩”,除非他完全练成徐风万里,才敢出招与之一搏。刚猛霸道的斧风眼看就要劈向张无音的头顶,张无音不敢迟疑,五成功力的“雪花飘飘”凝聚起来。
雪花在风中飞舞凝结起来,徐公凌知道自己只要就势出一招“逆龙寒风掌”,就可以瞬间冻住刑天兽,但他强忍着没有这么做。张无音必须做到独挡一面,现在帮他反而是害了他。
很久很久以前,一只小小的“蛹”正努力挣扎着从茧上的小缝隙中蜕变,但几个时辰过去了,它始终没有丝毫进展。一个好心人决定伸出援手,他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茧破开,于是一个小而萎缩的“蛹”很容易便挣脱了出来,它的翅膀紧紧地贴着身体……破茧而出的它只能被称作蛹,而不是“蝶”。
因为这位好心人不知道的是,蝴蝶从茧上的小口挣扎而出,是一个试炼,只有经历了这个过程,它的真元才能由身体被挤压到翅膀,才能在破茧而出后展翅飞翔。
显然,徐公凌不是一个盲目的好心人,凤凰涅槃也好,破茧成蝶也罢,都是在重生前的一个挑战。张无音就像一壶即将烧开的热汤,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无音,我早就知道了!你怎么还没开窍?刑天兽和人是一样的。”徐公凌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眼看斧子就要砍到张无音的手,马家驹急忙喊道:“小心手!”
张无音恍然大悟,大喊道:“我明白了!”
张无音把五成的“雪花飘飘”对准了刑天兽握斧的双手,千朵万朵的雪花裹在了刑天兽的手上。
刑天兽的“天崩地裂斩”使到一半,就被中断了。刑天兽的双手被冻成了两个大雪球,再也动弹不得。
徐公凌舒了一口气:“无音,你总算知道了。”
马家驹问道:“知道什么了?”
徐公凌急忙向二人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温,躯干体温最高,梢节体温最小。所以冬天的时候大多都是手冷脚冷,人是这样,妖兽也是一样的。”
张无音暗暗服气:“公凌,看来你早就知道。”
徐公凌欣然笑道:“如果我不知道,还有资格当你们大哥吗?”
萧先生在一旁暗想:“很好!老头子我不可能把菜做好给你们吃,你们必须自己学会烧火做菜。”
刑天兽的双手被冻住了,至少失去了七成战斗力。张无音轻轻松松就和他斗了一百招。但是刑天兽速度比张无音快,张无音也无法击败他。
萧先生点头赞道:“这回你们的表现都很好,中午吃烤全羊。”
徐公凌喜道:“我得吃一只羊腿补补了,我膀子都软了。”
马家驹笑道:“公凌,我最费腿。我也得吃一只羊腿啊!”
张无音笑道:“公凌膀子软吃羊前腿。家驹腿软吃羊后腿。我和先生随便吃那条腿。”
萧先生也取笑道:“徐公凌有天眼,其实最费眼,腿就别吃了。羊眼能益肾气,补形衰,开胃健力,还能明目。一对大羊眼都给徐公凌,以形补形。”
徐公凌笑道:“无音目力最差,羊眼还是给他吧!他那眼神二丈之外,人狗难分。”
张无音指着马家驹捧腹大笑:“当时我们凌州的高先生说家驹缺心眼,不知道是该吃羊眼还是羊心?”
徐公凌和张无音说罢,众人一同大笑起来。
七月十五,战魔峡谷,妖兽馆,兵法室。
道家中元节,释家盂兰盆节,民间鬼节。
道教有三位一体的天神崇拜:天官、地官、水官,三位主宰人间祸福的大神。上元节正月十五、中元节七月十五、下元节十月十五,三个月圆之夜分别是天官、地官、水官的诞辰。天官在正月十五为人赐福,地官在七月十五为人赦罪,水官在十月十五为人解厄。
萧先生却给三人讲起了佛家《目犍连救母》的故事:
《佛说盂兰盆经》记载,目犍连的母亲刘氏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啬贪婪,儿子目犍连却极有佛性且孝顺。其母趁儿子外出时,天天宰杀牲畜,大肆烹嚼,无念子心,更从不修善果。青提夫人死后被打入阴曹地府饿鬼道,受尽折磨。
目犍连为救其母而出家修行,得了神通,在阿鼻地狱中见到了受尽苦楚的母亲。目犍连见到母亲在此受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他心中不忍,于是以钵盛饭菜送给青提夫人。青提夫人抓饭菜要往嘴里送,但饭菜一到手中就变成炭火。目犍连悲号涕泣,不能自己。
目犍连无计可施,伤感万分,又祈求于佛陀。佛陀说,你的母亲生时谤佛谤僧,不信因果正法,所以受此饿鬼之苦。要在七月十五日拿百味珍肴、鲜果供养十方僧众,通过众僧的法力才能使她得到超度。
佛陀教目犍连于七月十五日建盂兰盆会,借十方僧众之力让其母吃饱。目犍连乃依佛嘱,于是有了七月十五设盂兰供养十方僧众以超度亡人的佛教典故。目犍连母亲得以吃饱转入人世,生变为狗。目犍连又诵了七天七夜的经,终使青提夫人脱离狗身,登入极乐。
目犍连为此感谢佛陀,还说应该让天下佛徒都可通过这种方式解救七世父母。这就是“盂兰盆节”的由来。盂兰是梵文,汉译为“倒悬”,形容饿鬼之苦,如人倒悬。
徐公凌听了这个故事,非常感动:“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源。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目犍连确实是个孝顺孩子。”
马家驹却疑道:“目犍连他娘怎么那么喜欢吃肉啊?我娘一直偏好素食。要是不吃肉,不就没这事了吗?目犍连是不是单传啊?要是单传的话,他们家可就绝后了。”
张无音哈哈大笑:“家驹,你这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啊!我倒觉得吃肉不是关键,主要是谤佛谤僧,不信因果正法,才有如此业报。”
徐公凌接口道:“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有恶果。”
萧先生告诉三人:“大目犍连是佛陀十大弟子之一,以神通第一、行孝第一著称。这个故事其实是想告诉世人,天下无不是父母!”
徐公凌突然怀念起家乡的陶记烧鸡,哭哭啼啼:“先生,今日是鬼节,我娘一人在家烧纸,孤苦无依。我想告假一月,回乡探望老母,以尽人子之道。”
张无音也怀念起家乡的炒面筋:“先生,我离家快一年了。我也想回家晃荡晃荡。我得告假两月。”
马家驹天天在战魔峡谷也给逼疯了,早想溜出去游山玩水:“先生,据说我二姐就要嫁人了,我要告假到明年。”
萧先生大笑道:“老头子我可以准你们假,但是执法长老不会同意。”
徐公凌叹了口气,暗想:“原来我跟流放的犯人没区别。”
马家驹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无限惆怅:“让我在凌虚宫里耍耍也行啊!”
张无音吧唧吧唧嘴:“我的炒面筋啊!我的细柳面啊!我要的是家乡的味道。”
萧先生指着西北角:“孩子们!老头子我今天要带你们去拜祭亡妻。”
只听门外有人喊道:“萧馆长,膳房大姐给你送菜了。”
萧先生看到门外的膳房大姐:“妹子,老头子我可没跟你要菜,可没一文钱给你。”
膳房大姐摆摆手:“不要钱,是执法长老亲自嘱咐我送来的。”
萧先生这才点了点头:“好,那老头子我就却之不恭了。替我多谢他的美意。”
膳房大姐卸下锦绣食盒,便告退:“膳堂事务繁多,大姐先告退了。”
徐公凌接过食盒:“恕不远送!”
酉时三刻,战魔峡谷,莲花台。
莲花台是整个战魔峡谷最美丽的地方。青青莲叶随风摇摆,五颜六色的莲花宛在水中央。露珠点点,若隐若现。断肠人远望天涯海角,似见故人乘风而来。
只见萧先生跪在墓前,吟起一首词:
昔日我打遍茫茫天下,血雨打透临风战甲,盖聂飞剑纵横天下,却留不住挚爱的半缕长发。天大地大何处是家?百年征战不见云霞。英雄气短,成也刹那,败也刹那。
“玉书,萧郎带着三个小徒来看你了。我有传人了!孩子们跪下,给你师娘磕头!”萧先生不禁老泪纵横。
徐公凌带头先跪:“师娘,徐公凌给你磕头了。”
马家驹和张无音也跟着跪了下来,三人一同叩首。
萧先生连连点头:“很好,我今日到底要看看你们的定力深浅。”
三人只见头前出现了一个大漩涡,瞬间把他们吸了进去。
徐公凌人已消失,只听其喊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萧先生答道:“这是你们试炼的最后一关,鬼乐枫林!老头子我就在边上观阵,你们要努力。”
马家驹大叫道:“我晚饭还没吃呢!”
张无音也在鬼喊狼叫:“先生,下次能别这么突然吗?”
鬼乐枫林。
鬼乐枫林里传来了一首令人沉醉不知归路的乐曲,徐公凌仿佛看见了一个枫叶与兰花纷飞,夜莺与流萤漫天,清幽而孤寂的世界。夜风袭人,这天地间冷艳的阴风,使三兄弟战战兢兢,不寒而栗。乐曲中的清流扑面而来,超越了尘世间的爱恨情仇,净化着三兄弟的灵魂。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十年踪迹十年心。鬼乐枫林中的清明与寂寞,和枫叶兰花交织在一起,涌入三兄弟心房。飘逸空明的古琴,使兄弟三人有了一种领悟。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悠扬的箫声,如此清新淡雅,那行云流水般的音律,纯真而从容。三兄弟在这如梦如幻的乐曲中流连忘返,难以自拔。
徐公凌一直苦苦追求着功成名就的快感。
马家驹一直痴痴沉迷着游山玩水的乐趣。
张无音一直默默寻觅着回归本真的安宁。
萧先生此时心如刀割:“百余年了,玉书。我终于又听到你的《枫林序》了。一曲枫林肝肠寸断,四海八荒再无玉书。”
“玉书,将星入命,一生劳苦。我昨日夜观星象,见那白虎将星即将陨落,自知天命难违。老萧头只能陪你走完最后一个月了。未来的路,这三个孩子会替我走下去。我真的老了……”萧先生紧闭双眼,发出无尽的叹息。
徐公凌本来还在磕头,一下子进了这鬼乐枫林,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在随着音律起伏。马家驹觉得这个曲子真是好听,说是余音绕梁也不为过。张无音是很喜欢听曲的,尤其是合奏之曲。
徐公凌仍然没有睁眼:“有古琴、琵琶、笛箫,真是天人之音。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马家驹也完全被陶醉了:“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好美妙的曲子啊!”
张无音满脑子里都是音律:“可惜我不会弹琴,不让我一定要学会此曲。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是仙人合奏吧!”
“错!错!错!这是仙妖合奏《枫林序》!”他们三人清楚地听见了萧先生的声音。
随着节奏的变化,徐公凌顿觉脑中生风,越发困倦:“家驹,无音,这《枫林序》好像会乱人心志。”
马家驹已是涕泗横流:“公凌,我早就发现了。我情不自禁地就哭起来了。”
张无音却在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怎么回事?有这么好笑吗?”
徐公凌紧皱眉头,对抗着充满魔力的声音……
青仙书院遇到七月十五地官赦罪,都会按列放假一日。江瑶闲来无事便带着吃食,御剑去找徐公凌。江瑶虽然和南宫如玉整日呆在一起,却始终不是那么信任她。徐公凌也暗示过她,女人之间的友谊和男人之间不一样,骨子里永远带着比较,小舟说翻就翻。
“救命啊!救命啊!”只听见一个小孩在呼救。
江瑶御使乌骓剑下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肚兜的三毛小儿郎躺在地上,面前有一条乌梢蛇正吐着蛇信。
“孩子别怕!你江姐姐来救你!”江瑶拔出仙剑,一招就把乌梢蛇砍成了两半。
小孩显得惊魂未定:“姐姐,我好害怕啊!那蛇好厉害的,好像还有毒呢!”
江瑶摸着他的头:“乖,别怕!不就一条黑花蛇吗?没毒的!有毒的蛇是会喷毒液的。”
小孩突然怪笑起来:“不对啊!我养的乌梢蛇可是有毒的。别人养的乌梢蛇最多能长一丈长,我的蛇可能长十丈长。不信你自己看!”
江瑶只觉背后一股阴风袭来,再定睛一看她已经置身于层层黑雾之中。江瑶回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惊声尖叫起来。
她身后俨然有一只五丈高匍匐的九尾乌梢蛇,这蛇躯体较长,背鳞平滑,九条尾巴上长着九只眼睛,龇牙咧嘴,甚是骇人。
江瑶再看那孩子已经不见了,自思道:“糟糕了,战魔峡谷哪里来的小孩呢!我怎么这么笨?徐公凌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我缺心眼的。”
江瑶屏住了呼吸就来战这条九尾乌梢蛇,不到三剑。她手中的仙剑就被九尾乌梢蛇咬住了,夺了下来,吞进腹中。
江瑶骇然:“这蛇精好生厉害啊!”
只见乌梢蛇耍出尾巴上的一只眼睛,毒液从眼睛中喷了出来,直逼江瑶面门。
江瑶又是一声大叫,随后捂住了脸颊。
“别怕!李子玉在此!”关键时刻李子玉从天而降,挥动上清白龙剑,挡住了毒液。
李子玉扶住江瑶,用剑指着蛇精:“何方妖孽,赶来凌虚宫放肆?”
江瑶见到李子玉过来,长舒了一口气:“十六郎,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李子玉疑道:“你怎么知道十六郎这个乳名?”
江瑶笑道:“快点收拾蛇妖吧!我还知道徐公凌叫牛牛呢!”
李子玉的剑法和他的人一样潇洒临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神光离合,乍阴乍阳。江瑶甚至觉得李子玉使剑的时候,就像一个翩翩起舞的女仙子。他的剑法美得让江瑶无法眨眼,美得让江瑶无法呼吸。
“刷刷刷”三道剑光闪过,刚才凶神恶煞的大神,已然被切成了蛇肉段子。
李子玉收了上清白龙剑,望向江瑶:“没事吧?”
江瑶摸着发烫的脸:“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李子玉试了试她发烫的脸:“江瑶,你中了蛇毒!”
“啊!”江瑶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十六郎,我不会香消玉殒吧?”
李子玉摇了摇头,心中暗想:“这词肯定又是徐公凌教你的。”
“没想到如今一个刚入门的青仙,竟然能斩杀一只千年九尾乌梢蛇。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啊!文武兼备,才貌双全,是个可造之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听见黑雾中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