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电话的人问是哪里。
诗人药珅按毕荣事先说好的,说他是尹希怡的家人。
尹希怡被叫了接电话。
毕荣听清楚是她的声音就从诗人药珅的手中接了电话。
诗人知趣的离开了。
毕荣让尹希怡下班后过来,到招待所来吃饭。
工厂下班时间是下午5点。
招待所开饭的时间是6点。
会议就餐是凭票的。
毕荣找了会议上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说女朋友来看他,想用钱买一张晚上的就餐票。
大作家武文在一旁听见了,就对经办人说:“小杨,你把我的餐券给毕荣。
晚上,我家中有事,不在会议上用餐。”武文让出餐券,这又让毕荣好生的感动。
为了这份感动,毕荣暗暗的下了决心,要再接再厉,写出更好的小说来回报武文。
尹希怡到了招待所后,知道是这么多人一块吃饭,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吧。
你们这里全是文人。
我坐在那,算什么呀。”尹希怡临场想要打退堂鼓。
毕荣说:“你瞧你。
来了,还说这种话。”尹希怡说:“我以为,就我俩。”毕荣说:“你知道吧,这张餐券,是武作家让给你的。
你不坐到里面去,就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尹希怡不好再说什么,有些羞涩地,跟着毕荣走进餐厅。
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
在招待所的后花园里,毕荣有点小小的得意。
他觉得把尹希怡叫到这里,不但吃了不错的晚餐,还可以见识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里有冬青属灌木,一小片、一小片的。
还有黄羊灌木。
有一处景观相当好。
那是回廊,有一段是长青藤环绕,长度不小于一百米。
接着的是葡萄长藤缠绕的,也有一百米长,更显出藤本植物的年岁,落在地上的根,有人的手腕般粗细。
这个季节里,有一些挂枝的葡萄,却没有被人采摘。
这个回廊总的长度有几百米。
有护栏的松树,华盖般。
这里的景色,在这个城市的其它地方少有。
城里路两边,只有所谓的法国梧桐树。
其它树木没有。
毕荣问:“这里的环境如何,是不是很好。”尹希怡点头。
毕荣说:“以前,你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吧?”尹希怡嫣然一笑,说:“我老爸原来工作的那个城市,是我们国家著名的旅游城市。
他在那里当市委副书记。”毕荣听了尹希怡说了这话后,脸上即刻就感到火辣辣的灼热。
消除眼下的难堪,就是转换话题。
“后天就是星期天。”毕荣说:“明天上班后,你找到图克文,让他过来玩。
他最近的心情不太好。
我想叫他过来开开心。”尹希怡点了头,说:“你的心真好。”“我和他是朋友。”图克文如约,星期天来到地区招待所。
同来的还有苏丽娅。
尹希怡领着他们来的。
毕荣自己出钱,在餐厅里招待了一同来的三个人。
毕荣买来了1元1瓶的葡萄酒。
这里的红烧肉比厂子里的食堂烧的味道要好许多。
价钱也不贵,2角钱一份。
这里的伙食,是图克文几个平日里没法吃到的。
大家很开心。
诗人药珅带着照相机,给这四个人照了一张合影照。
药珅的另一个身份是摄影师。
图克文用这台照相机给毕荣和药珅照了一张合影。
这个感慨,不是他独创的,是一个老诗人的。
只是,以前没有读到,这次讲习班上知道了这首诗。
毕荣有理由认为,属于他的春天已经来到,他也知道人生的春天是怎么来到的。
不是吗?毕荣为了完成父母的意愿,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女生谈恋爱。
现在的尹希怡对他是羡慕有加。
如今,自己又被地区文联当成可以培养的写作苗子加以关注。
短篇小说《师徒俩》就要在文联的杂志上发表。
这个事已经定下来了,而且是这本杂志的主编武文亲口对他说的。
毕荣的腋下夹了父亲不用了的公文包,悠闲的、自信的、愉快的走在这条小路上。
进入厂区,毕荣的头是昂着的。
他见到所有的人,脸上都是笑笑的。
遇上劳资组长和姜斯。
毕荣也是快乐的开着笑脸。
毕荣与这两个擦肩而过的。
走过去后,他听见劳资组长说了一句:“一个小工人,也夹只公文包。”听见这句话,毕荣的心里格登一下,也就有了些愤愤不平。
工人就不能夹公文包吗?毕荣甚至在纠结一个幼稚的问题。
会上,都在说,工人是工厂的主人。
工人是伟大的。
怎么在实际生活中,竟然会有这样的看法呢?而且,这话出自一个干部之口。
也就是这样一个触动,或者说是一个刺激,毕荣又给自己定下一个抽象的目标。
这就是,一定要改变自己的身份。
一定要改变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个生活理念。
有些人在这方面早熟。
有些人在这方面晚熟。
毕荣是晚熟中的一个。
陈颂应该算是早熟。
陈颂招工进厂后,他一心想当个小头头。
为了这个,他甚至不打算在年纪轻轻时谈恋爱。
可他为此错过了恋爱的最佳时期,结果还是没能当上官,就是一个小班长也没能当上。
用他在日记上写下的话,祖坟上还没到冒烟的时候。
时来运转。
陈颂现在是青年突击队的队长。
他当上这个队长的当天,抽时间赶到城里,去邮局用电话给父母打去了电话,报告了这一喜讯。
当小领导是要身先士卒的。
陈颂很清楚这一点。
他比以前勤快多了。
他在管道架设现场上上下下,似乎是最忙碌的一个人。
陈颂的管理方法和毕荣的有所不同。
这个不同在毕荣安排好当天的任务后,自己也要领一个具体的任务。
在那个岗位上,要是没特别的事情打扰,毕荣要一直做到下班时。
陈颂不一样了。
他比毕荣当队长那会要忙多了。
他没有给自己安排具体的活。
他喜欢给所有的人当下手。
一会帮这个做一点,一会去帮那个做一点。
管道架设工地上,到处留下他的身影。
陈颂的这个身影是跳跃的,尤其引人注目了。
他很清楚,办公大楼上的窗户里,可能就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希望注视他的人,今后能在大楼里给他一张办公桌。
他希望有朝一日,他会在这幢大楼里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单独的办公室。
生活中有一个基本常识,专注于一件事,不但能保证质量,而且不会忙乱。
乱的没头绪时,最容易出错,甚至会出事。
陈颂出事,就是在这种忙乱中。
他在和储小玲展开钢丝时,被钢丝的反弹划破了手。
这个活,之前是一直做着的。
陈颂在和储小玲一同做这事时,不知道是因为心不在焉,还是反应慢了。
放出去的钢丝弹了回来,尖端部位正好戳到他的手背上。
钢丝的反弹力量不小,他的手背上瞬间就是鲜血触目。
储小玲慌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绢,将陈颂受伤的那只手包扎了。
“赶快去卫生所。”储小玲几乎就是在命令。
陈颂竟然嬉笑,说:“没事的。
不就是出点血嘛。
没事的。”“表现英雄好汉,不是这个时候。”储小玲说出的话有点刻薄。
陈颂还想继续刚才的活。
可是,当他再次触碰钢丝时,嘴巴咧了一下,一个情不自禁痛苦的表情。
“不包扎,会得破伤风的。”储小玲并不是吓唬。
这是一个基本常识。
“真的吗?不会吧。”要是换一个地方,陈颂或许就去卫生所了。
可他这会,想在储小玲面前有个不错的表现,英雄到底。
“我的姨妈是医生。”储小玲说出这句话,似乎借以证明,受姨妈的影响,她也就是一个医生了。
图克文这时候过来,站在陈颂的身后,说:“去吧,打一针。
小心不出事。”陈颂回头,看了图克文一眼,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一下,说:“打针啊,很痛的。”图克文说:“储小玲,你陪陈颂到卫生所去。”“我不是医生。”储小玲不愿意。
“这是命令。”图克文的口气有些生硬。
毕荣因为事故承担了责任,被撸去了队长的职务。
这个职务由陈颂接任。
陈颂接任后,提议图克文当副队长。
厂里同意了陈颂的提议。
现在,图克文就是以副队长的口气命令储小玲的。
储小玲嘟了嘴,说:“就知道命令人。”这会的陈颂,竟然没有计较图克文夺了他的权,却是开心地对储小玲说:“有你陪着,我就不怕了。
长这么大,我什么也不怕,就怕打针。”“没出息,哪像男子汉。”储小玲极不情愿的,准备陪着陈颂去了卫生所。
也就是在一瞬间,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陈颂,你站住。”陈颂停下脚步。
储小玲过去,弯下腰,又改成蹲下的姿势。
她将陈颂的一只球鞋的鞋带解开,重新系好。
其实,被她解开重新系好的鞋带,之前并没出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