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我需要跟你谈一谈。”
等到马丁颤抖着解开大门上的密码锁后,等在他身前的,是早已回到家中来回踱步的继父,凯文·科尔曼。
他似乎一直都在等着马丁,手中拿着钢笔碎碎念“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额头上的汗不断滴下。至于马丁的母亲,这个时候或许在加班,她从不喜欢肆意使用科尔曼的钱财,而是自己选择了一家证券公司,凭借着实力一步步爬上顶端。
“爸爸……”马丁有些站不住脚,科尔曼看到他的样子后连忙将他扶到沙发上,很显然,那群共济会的混蛋对他做了些什么,科尔曼心里清楚。
“发生什么了?他们对你干什么了?”
“只是来找我聊了聊天。”
马丁苦笑着,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干净杯子,从下方找到装有新鲜柠檬片的餐盒,夹了两片,给自己冲了杯柠檬水。
但是他的双手却止不住颤抖,有好几次都差点把玻璃杯摔在地上,马丁不得不用两只手握紧杯子。
“只是聊了聊天吗?”
“或许不止吧,那些混蛋,能够在我骑车的时候肆意切换我的音乐……”
马丁学着科尔曼的样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不争气,打开电视,将音量尽量调大。
可他心里却在担心,自己正在看的电视,也会像那些歌单上的歌一样,在下一秒就被切换到另一个频道。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iTunes服务,难道共济会已经掌握了AppleInc.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马丁心想,或许他们已经掌握了半个美国的信息交流,那么身处在国土安全局内工作的一大部分政府工作人员的一切行动,恐怕也被共济会尽收眼底。
“还好只是换了首歌,他们曾经让一个正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的家伙熄火。”科尔曼苦笑了一下,拍了拍马丁的肩膀,他接了一杯威士忌,在马丁沉浸在柠檬香味的时候正杯喝了下去,然后再接一杯,再喝下去。
“还好?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共济会拥有着掌控AppleInc.服务器的能力,并且能随意对其用户的个人终端内容进行修改,这难道还能被称之为‘还好’吗?”马丁压根不能理解科尔曼现在的态度,难道马丁没有像那个在高速公路上熄火的家伙一样就是还好吗?共济会这一次与他的会面,让马丁认为这比科尔曼口中的那件事情要严重得多。
科尔曼撇过头,将那支钢笔交给马丁。“共济会一直以来都是那样,我没法反抗,你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个。”他指了指那支钢笔,那正是马丁一直以来用来监听艾伦的录音笔。
“一定要对艾伦做这种事情吗?”马丁犹豫了一下,拿起那支钢笔,按下录音键。
他今天对共济会说的那番狂言已经被科尔曼删了,或许他压根就没有给共济会的人听,马丁感觉如果那些家伙听到马丁之前说的话,很可能他今天就没有办法再走进家门一步。
科尔曼没有说话,沉默着再喝了一杯威士忌,然后擦了擦嘴,坐在马丁身前。
“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以为开公司不过是很容易的事情,当我妈觉得扫帚根本也不好用,我可以研究一台吸尘器,一台方便老年人使用的吸尘器。当我妈觉得电视屏幕太过累眼的时候,我可以作出LED屏幕,我以为开个公司,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设计并且做出我认为真正觉得好用的东西。”
马丁静静听着科尔曼在酒精下说不清是迷糊还是理智的话,他知道的是,科尔曼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有关于领养马丁以前的经历,马丁理应听着,好好听着。
“后来公司破产了,破产的很莫名其妙,我觉得。然后他们出现了,”科尔曼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位白发老人的照片,“他们告诉我,如果我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就能让我东山再起。我同意了,尽管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我仍然同意了,成为了他们的一颗棋子,第二天公司就获得了整整二十亿美元的投资。”
科尔曼的眼睛红了,就好像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一样,他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但是那滴泪珠仍然从眼角滑下,不受他半点控制。
“有一天我受够了,受够了这种任人摆布的生活,我想要的是更多的发明,能够改变世界的发明,不是作为一枚棋子。当我跟那些混蛋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后,他们没说什么,但是我在客厅里发现……发现了我妈妈的尸体,就在当天晚上。该死,她本来应该享受到更好的生活才对。”
马丁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眼中一直以来的科尔曼永远都是毫不正经嬉皮笑脸的那副模样,现在科尔曼的倾诉,反而让马丁感到了尴尬。同时马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在心里狠狠感谢了一番手机另一头给他打电话的家伙,无论那是谁。
未知号码。
马丁找了个借口溜进厕所,他担心那是共济会的混蛋们还来找他的麻烦,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显然不是,那声音很熟悉,在马丁离开“公司”之前才跟马丁好好聊过十多分钟。
“喂,马丁,你在吗?”
“麦克?”马丁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尽量不让科尔曼听到这是有关于国土安全局工作的电话,“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是艾伦给你的吗?”
“约翰回2019年了,马上就要,磁场控制器已经启动了。”
马丁皱了皱眉头,按照科尔曼曾经告诉过他的话来看,时间旅行是将时间线对折,也就是说对于历史的影响会在回到未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导致现实变动。
也就是说,等到约翰站到2019年土地的那一刻起,对于历史的改变才会产生作用。
“能调查到约翰在1865年干了些什么吗?”
马丁的语气有些着急,但是电话对面的麦克却是一阵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麦克顿了顿,“再见,马丁。”
一阵白光袭来,马丁在最后的那一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公司”根本不允许任何国土安全局的人在夜间单独留下,也就是说麦克不仅仅是国土安全局的人,才能在这时候知道约翰的下落和具体动作。
———————————————————————————
嘈杂的轰鸣声把马丁惊醒,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朝四周望去,发现自己还在农舍里,这才安下心来,躺在自己的稻草床上打算再睡一会。
“该起床了,马丁。”
“再睡一会,就一会。妈妈,我正在做美梦呢。”马丁摆了摆手,从嘴角撇出几个字回应着在一旁劳碌的母亲。
“做了什么梦啊?”哪知道母亲似乎很感兴趣,扔下手中的活,跑到马丁旁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孩子的睡脸。
马丁抽了抽鼻子,尽量闭上双眼不让农舍墙壁缝隙透进来的光打扰自己的睡眠。
“我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去了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念书,还有一个白人朋友,叫做艾伦。不,好像还有一个斯拉夫朋友,那个梦可真棒。”
“这些话,可别让主人听见了。”马丁的母亲笑了笑,走出农舍,继续打理着那一大片农地。
马丁是个自由的黑人,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继续睡懒觉的原因。
在马丁懂事的时候,他便遭受了每个奴隶都会遭受的事情,用烙铁在胳膊上烫出主人姓氏的记号。往后,他便像其他黑人奴隶一样,经受着主人的鞭打,与那些他根本不喜欢的农作物打交道。
尽管奴隶从来不具有学习的权利,或者跟任何白人对话的权利,但是马丁打小就向往着主人孩子手上的那个课本,他跟那个白人小孩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趁主人不在时,那孩子便会给马丁送来一大堆课本,那孩子上完学后不要的课本。
马丁也因此学会识字,在16岁那年,一位叫做凯文·科尔曼的商人来到了主人家,与主人进行生意上的会面。在科尔曼临走前,他发现了马丁,马丁当时正在看着那孩子送给自己的大学课本。
他帮马丁赎了身,用整整五万美元,在马丁黑色的人事登记本上打下自由的钢印,并且要求马丁为他工作。
但是马丁比起自由,更加在乎自己的母亲,他请求科尔曼同样帮母亲赎身。科尔曼拒绝了,他告诉马丁“我相信黑人也拥有属于自己的价值,但很可惜你的妈妈对我来说没有”,于是马丁请求科尔曼,在马丁二十岁时,再帮科尔曼工作,科尔曼答应了,也同样答应了马丁对于母亲不再受鞭打的请求。
马丁总算有了自己的姓氏,他的全名更改为,马丁·弗里曼(MartinFreeman)。
“妈妈,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能跟白人用上同样的洗手池。”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入睡,马丁干脆站起来,陪着母亲一起工作。主人自从马丁自由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为难过马丁的母亲,但这不意味着马丁的母亲不再需要工作。而马丁,则需要帮母亲分担一部分,分担一部分原本马丁应该做的工作。
马丁的母亲抬起头看着马丁笑了笑:“也许在你的梦里会有。”
“我是说真的,妈妈。我梦到了一个叫做艾伦的男孩,他还跟我一起上计算机课呢。”马丁撅起嘴,就像个小男孩一样希望母亲相信自己在脑海里看到的一切。
“好,好,”马丁的母亲摆了摆手,不想再讨论那些她认为不切实际的问题,“今天想要去哪儿玩?去图书馆看书怎么样?”
“好的,”马丁应了一声,但是手上的活仍然没有停下来,“干完这点就去,很快。”
在大波士顿地区,有很多已经自由的黑人。马丁总能在大街上看到他们,走在有色人种专属道路上,他们不敢越界,因为如果他们踏上理应属于白人走的道路上,他们很可能就会直接遭到逮捕,被那些白人警察们关上十四天。
马丁在帮妈妈干完活后,拿着自己在空闲时间去地方服务院扫大街打零工挣得几十美元,走上了一辆有色人种专用公交车,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他要去市中心的图书馆,唯一一个被允许有色人种进入的图书馆,离这里大约有四十分钟路程。
“兄弟,过的怎么样。”让马丁感到惊讶的是,坐在马丁身旁的居然是个白人,并且他跟马丁打起了招呼。
“我……”马丁怀疑自己坐错了车,他环顾一下周围,发现整个车上只有一位白人,就坐在他身旁。看来坐错了车的并不是马丁,而是他身旁的那位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的伙计。
“别看了,那些白人公交车太挤了。顺便,我叫尤金。”尤金捋了捋自己的金发,热情地跟马丁打着招呼。
“马……马丁,马丁·弗里曼,一位自由的黑人。”马丁试着跟尤金握握手,但他的手指一碰到尤金皮肤的瞬间就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然后在尤金肯定的目光下,他总算握住了尤金的手,象征性地摆动几下。
马丁还从来没有跟白人握过手,尽管他总能在他生活的镇子街角的电器店里的电视上看到某个成功的黑人商人与白人做成某笔生意时,那握手的样子。但如果说亲身经历,恐怕没有几个黑人真正有过。
他们就连脚下行走的道路,都被划上了一道分界线。
“自由的黑人,”尤金打量了一下马丁,“嗯,我看出来了,所以你要去市里干什么?”
“去图书馆……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看到我们说话的样子。”
马丁怯生生的答道,不是因为尤金让他感到害怕,而是在社会的潜规则上,白人似乎从来都不会主动去跟有色人种说些什么。就算说了,每当白人像附近的警官举报时,有色人种都会被抓起来。
“怕什么,我可没那么无聊,去报警抓你之类的,好像现在还不够乱一样。”
尤金没好气的摇摇头,打开自己的随身背包,从里面拿出一袋蓝莓巧克力糖豆,递给了马丁。
“谢谢……”
“不客气,”尤金笑了笑,“某个哥们给我的,唉,他女朋友一天到晚都在吃这玩意儿。他情急之下只好让我把自助售货机里的买完,这样他女朋友就不会缠着他要糖豆吃了。”
马丁笑了,不是因为蓝莓巧克力糖豆到底有多么甜,而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明白,原来白人和黑人,能够像两个普通朋友一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