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后面，林老师“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了林女子的身上。

他准备等事后再见到林女子时再向她解释——你已经是黑五类成分，再加些罪也还是那样子；额是好成份，没必要将咱们两人都弄到沟里去。

然而却再没有了这样的机会——随后不久的时间，林女子就嫁给了本县柳庄的一个村民，听说还是个鳏夫、带两个男娃儿。

胡林村的人传说林老师在那件事“受了伤”——在最激情的时刻、在一波接一波的升向天堂的潮涌中，突然响起了如雷般一声断喝，紧接着三两下被人扒开草拉出曝光在凉冷的月下，林老师“受伤了”——萎了。

当然这只是胡林村村民的猜测，但并非无有道理。为什么林老师的婆娘自那件事后，几十年都不待见林老师，不高兴了就提出来敲打他？林老师那时只有学强一个娃，过了许多年还只是学强一个娃儿？

回到现实来吧。

现在林学强侧坐在刘三虎的课桌上，脸上带着邪笑说出那话。

刘三虎抬起头来，盖盖头下一张脸渐涨得通红、连眼睛也慢慢受到“传染”。

林学强的眼睛里是邪意、挑衅、讥讽的笑。

林三虎忽然就伴随着一声怪叫，一拳打在林学强脸上、然后就扑了上去。

结果是从未打过架的刘三虎只占了初时打了两拳的便宜，后头林学强揍得鼻青脸肿，在同学们的强拉下才平息了争斗。

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学校调查后一方说他是向班长请教一道题，结果他嫌自己不经意坐在了他的课桌上，就突然发了火动手打人，自己被迫还击；另一方则否定了对方的说法，但问原因却沉默不语，把人急死也无法。最后各打五十大板，同给了“留校观察一年”处分。

林三虎怕父亲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就有半个多月没有回家。

刘爱民对四毛进S县戒烟所的事给三虎说不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见三虎反常的礼拜天也没回家取馍，想这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就之后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

四毛扒拉着垃圾堆，心情有些郁闷。

他想成为象“武肘子”那样的人，可不知道怎样才能成为。象这样捡一辈子破烂肯定是不行的。他娘的个腿。

四毛都有点儿想自暴自弃，去偷去抢；有二虎大虎的教训在前，加上一想那样离成为“武肘子”那样人的梦想就更远了。人家可是国家的人呢。

四毛这时有点后悔原来没好好学习。可“武肘子”也才完小还没毕业啊？论起来还没自己小学毕业的学历高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娘的，天渐渐热起来了，前段时间觉得暖人的太阳也变得叫人有些讨厌起来。

这时四毛忽然听到有人叫：“哎，小叫花子！”

四毛一听心里来气，抬起头来。十几米外站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海魂衫、大喇叭裤、尖头皮鞋，嘴上一撇小胡子，衫口挂着个蛤蟆镜。

四毛道：“你叫谁小叫花子？！额是吃过你爸一口馍？还是喝过你娘的一口水？”

四毛骂人于无形。

“小胡子”没有察觉，嘴角上翘起一丝笑：“碎怂X嘴还干得很！问你，额那想要一个人，管吃管住，你去不去？”

“小胡子”的形象一下在四毛眼里变得亲切可爱起来。他忙提了蛇皮袋走过来，还未开口，“小胡子”伸手一指地下道：“站住！离额最少五步远！”

四毛站住：“叔，叔我愿意！叔，你穿这一身抻头的很么！”

“碎怂话还还变得快得很！”“小胡子”说。又问了四毛的一些基本情况。

看得出“小胡子”对四毛的情况很满意。

他说：“把袋子扔了！跟额走。”

四毛有些不舍而又坚决地扔掉了手里的蛇皮袋、铁丝扒子。

“小胡子”在前面走，并不跟四毛说话。

四毛扑踏着鞋紧跟两步，与他平行，仰头好奇地问：“叔，你那儿是弄啥的？”

“小胡子”并未理睬他，只说：“少问那么多，跟额走就是了。”又叫起来“哎，给你说离额最少五步远，你咋还跟额并排了！”

往西走了一程，“小胡子”带四毛走进了一家鞋店。

“小胡子”指着床板上摆得板鞋问老板：“板鞋一双多钱？”

老板说：“八块。”

“小胡子”：“五块！”

老板：“六块！”

“小胡子”对四毛说：“给你挑吧！”

原来是给额买啊？四毛心里一阵欢喜。

也是他那双难兄难弟的鞋子跟了他快两年，前面都张着口，鞋小了四毛还只能洒着穿，不然就挤得脚从前面露出更多；里面是“武肘子”送得一双棉袜子。“武肘子”嫌破了洞，对他来说是破了洞露出一个脚趾头，于四毛来说就快要露出三个来了——而且是真的露在了外面。

老板问四毛：“你穿多大的码？”

四毛也不知道自己穿多大的码。他之前的鞋子都是接三虎的旧布鞋，再说就是原来知道，这两年脚也长了。

四毛有主意：“鞋码也不准，额拿着比一比，不是比啥都准嘛！”

老板说：“娃碎，还有主意的很。”

四毛拿起床板上的板鞋来比脚，寻了一双合适的。

老板拿来一张小凳。

四毛坐下来，脱了鞋子。

嚯~一股浓浓的“催泪瓦斯”味儿瞬时弥漫开来——这连四毛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他知自己老不洗脚有味儿，所以在候车室睡觉时都是带鞋子躺的；没想到积攒日长的“毒气”这样浓。

老板忙叫道：“快到外面试去！快到外面试去！”

“小胡子”也忙站到了门口透气。

四毛提了小凳刚走到门口，老板叫声“等下”，又对“小胡子”说：“你这娃试鞋要合适，你必须买下，不然额就没办法卖给别人了。”

“小胡子”摆手示意老板不用管，就照他说得办。

比了脚的鞋穿着合适。四毛站起来，欢喜地跺了几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