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蛋”说：“俺就是河南人，俺亲戚就在登封，俺听亲戚说的还能有假？！”

四毛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美梦竟是虚幻的——少林寺不是谁想进就想进的，里面也没有降龙十八掌这些。

他道：“不说这些，你刚说要给额讲不花钱坐火车的法儿，骗人是王八的。”

“那当然，谁想当王八。”“河南蛋”说：“广场西边有个公厕知道吧？”

“知道。”

“公厕挨着是个废品收购站，收购站挨着是个煤场，恁进煤场往里走，最后面有个小门，老是虚闭的，不是跟前人都不知道的，拉开小门就进到站台了。”

“进到站台能干啥？还是没有票啊？”

“河南蛋”笑着说：“一看恁就外行了，进了站就可以扒给东的货车坐啊，恁光向东，洛阳是大站，到了恁就知道了；就是坐过了都不要紧，到郑州那更是大站，保证恁误不了。登封少林寺在洛阳跟郑州当间儿，稳稳当当地就到了。”

要是没刚才“河南蛋”对少林寺的揭底，四毛这会儿听到这方法能高兴地蹦起来。现在他抱着布兜，低着头，想着“河南蛋”讲得少林寺的真实情况，仍是不愿意去相信。

他问：“你说少林寺是那个样子，不会是骗额吧？额还是不信。”

“河南蛋”狠砸了最后一口两指捏着的烟屁股，不舍地扔了。他看四毛有些失望仍撇着嘴不愿相信的样儿，笑着说：“咱不说这些不中的，就算恁被少林寺收了当和尚，恁看咋样？”

四毛抬头看着“河南蛋”。

“河南蛋”：“恁刚才有一句话说对了。”

“啥话？”

“说不定到少林寺当和尚就是种一辈子菜呢，有和尚就专门干这个呢。”

“额才不种菜呢！”

“不种菜当个一般和尚，一辈子念经、不准摸女人、不准吃肉、不准到外边玩，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恁愿意一辈子过这日子？”

不准摸女人，四毛现在还没有真切的感受；念一辈子经、不能到外边玩耍，这已让人抓狂；不准吃肉可就要了四毛的老命了——人生一辈子不准吃肉，那还活个屁劲儿啊！

四毛：“骗额？”

“河南蛋”又做了个王八划水的动作，没说话。

四毛见他手势没捣鬼，信了。一颗心凉了半截子。

“河南蛋”跟他拉起了家常。说了自己家就住在火车站跟前，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上边有妈和奶，他妈在广场看公厕。

四毛听他说两个哥哥的坏事情、姐姐也是不安生的货，心想跟额家差不多，不过就是额没有姐罢了。

“河南蛋”问他，四毛也说了自己家的情况。

“河南蛋”听了说：“那恁两个哥也是好汉啊，比俺两个哥还鹤。”

他这时才向四毛说了他的想法：“俺看恁还机灵，恁现在这情况跟俺做搭档是再合适不过了。”

“啥搭档？”

“恁以后跟俺合作，俺就不做这爬‘天窗’这活儿了，咱俩配合‘牵兔子’——”

“啥叫牵兔子？”

“河南蛋”一说四毛就明白了。他掏人家钱包叫“爬天窗”，他要四毛和他两人配合，四毛掩护负责吸引人，他下手偷走旅客的行李。

原来是做贼啊。四毛心想。

“河南蛋”告诉四毛，他两个哥哥在火车上卖东西，他姐姐也在男朋友家住着，只要四毛跟他合作，就可住他家，包吃包住。

四毛不愿意当贼，他害怕。记得他原先胆挺大的，偷东西的事情也没少干，大虎他们到“一零七”偷铁不带他，他还生气呢。

四毛其实胆子一直挺大，只不过现在不知是由于在外地的原故、还是因为大虎二虎事情对他的影响，他不愿意做贼。虽然“河南蛋”后面的话让他心动了一下。

四毛摇了摇头。

“河南蛋”又动员他：“这是一门好生意，恁想，出远门的人谁身上不多钱，行李里还有恁想不到的宝，干一票相当于工人上几个月的班。俺们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四毛没说话。

“河南蛋”身子后倾一下：“怎？怕失手挨揍？别担心，火车站这儿是俺们的地盘，俺哥在这一块也有名气，没有事情的！”

四毛说：“额还是不想做这事。”

“河南蛋”不屑地说：“还当恁是个能干事儿的呢，原来是个胆小鬼！”

“额才不是胆小鬼呢！”四毛反驳道。讲了自己过往的一些轶事，并将大虎他们偷铁的事情把自己也加了进去。

“河南蛋”说：“看，恁不但有胆，还有谋，跟俺搭挡最合适。这样，咱们先不‘牵兔子’，先从广场旁边的废品收购站下手。”

他想得是废品收购站下手相对安全，四毛毕竟不是常做这事儿的，等过一段时间四毛手顺了，胆也就肥了，到时不用自己提他都想要升级“牵兔子”了。

四毛还是不想。他说：“额不做那些事儿了，不过额可以给你出主意。”

“恁有什么主意，现在罐头瓶子都不值钱了，现在是啤酒瓶子值钱、铁皮罐头值钱，恁原先钓罐头瓶子的法子能吊啤酒瓶子吗？”

啤酒瓶子脖细长，要想把树棍老远下进去到肚子里，实在是很难的。但四毛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恁笨啊，恁前面绑上吸铁石，‘噌’一下就把铁皮罐头吸上来了，比钓玻璃罐头瓶还快，跟拾钱一样——”

四毛竟学着说起了陕西味儿的河南话。

“河南蛋”眼睛一亮。

没有搭档配合，他就做不了“牵兔子”的事儿；现在人出远门，都是将钱缝在内衣里、或夹在行李物品中的，外面口袋只留要用零钱。比起“爬天窗”来说，四毛说得这方法无疑是既能来钱又安全系数高的。

四毛继续说道：“你再弄来喇叭后面的大吸铁石，那直接就可以钓铁块块铁条条了，只要你劲大，一次可以钓十几斤呢。”

“河南蛋”兴奋了：“俺家里就有那样一个圆吸铁石呢。”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这时心眼动了，这个发财的方法不要人多，人多还要分钱，所以他这时反不想拉四毛了。

他说：“不过俺家那个大吸铁石这多年了，不知扔哪儿去了，说不定都让俺妈卖了，让俺找找看。”

四毛有一点猜到他心思。嘱咐道：“记得这家弄的到另家卖，分开卖，免得人家要看你的介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