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走过来:“八毛。”
什么?!四毛在心里出大声地叫了。有几年没在本县县城下馆子了,记得原先县城馆子一碗面也就一毛八、多加肉是两毛三。是价都涨了、还是s县的贵?
饭馆是没有还价的,这规矩四毛还是懂的。他心疼的要滴血,还是装做大方的样子掏出毛票来。数了三毛三分钱给自己,其余的给了老板。
出了小饭馆,四毛安慰自己要往好的地方想。老人说过“钱就象身上的垢痂,搓一搓总是有的;但你想钱多得花不完数不清,那你就是一辈子不洗澡,也攒不下一尺厚的来。”
这样想来,心宽了许多。打一个酸辣汤嗝,那无比幸福的感觉又升上来——这幸福舒服劲儿,给个县太爷都不换。
可迎面吹来的风是凉的。县太爷也得找个避风的地方睡觉啊。
娘的,县城这一点不好,没有麦秸堆供人掏洞钻进去。
四毛想起了一个地方——火车站候车室。里面有一排排的长椅,厅里还又温暖。
四毛提着兜子,此刻以县太爷的感觉,向火车站走去。
第三天,四毛实在不想再吃红薯了。
身上最后的三毛三分,他买了几个烧饼坚持了半天。
虽然前路艰难,但他下定了决心,打死不回家种地、不向刘爱民服软!哪怕饿死到去少林寺的路上他也认了。
他打算再找那家饭馆说一说,哄他一哄,能三个月攒够去洛阳的车票就好。
四毛又来到了昨天找活的那家饭馆,找到了那个胖老板。
胖老板认得他,问:“又来做啥?”
四毛说:“这样你看好不好,你每月不用给额算十块,算八块就好了;不过就是一月一结,你说好不好?”
胖老板岂止认得他,还印象很深:“昨个儿不是还牛皮哄哄地说‘额不干”么,今儿咋又找上门来了?我这里本就是街道的门面,不准招童工,不是乡里偏的没人去的黑砖窑,工商成天来检查,勉强留你,你还牛皮哄哄的——”
他一挥手:“去去,额现在也不要了,看哪儿娃多到哪耍去!”
四毛失望。但胖老板的态度使他自尊受了伤害,挺起胸脯:“不要就不要,离了你这儿还不过了?!”
转身朝外走去。
出门转了向看不见那胖子了,却垂头丧气。
走着,他给自己打气,咋样都不回去了,到少林寺去,还真的能把人饿死到半路上了?大不了抹下脸要饭,现在乡里人日子可不比原先好多了,自己是碎娃,就是讨个饭可咋了,人家黄蓉他爸多牛皮,黄蓉还扮小叫花子;吃得背后苦,才能人前显;等以后当了大侠,比啥都强。
这样一想,身上又有了信心。
已经下半晌了。四毛想好了,到s县火车站候车室好好歇一晚,明早就出发。
他拿出了一个小红薯,上面的泥土已经很干了,用手搓一搓就簌簌地掉下去了,也不用剥皮了。
四毛走着,啃了两口就停了口。他实在不想吃红薯了,别说吃了酸汤面,就是吃了烧饼的胃,也本能地拒绝着这吃了犯酸、胀坠、屁多的东西。
啊呀,肚子啊,你也别太挑了,谁不想喝酒吃肉啊,跟着额刘四毛你也受委屈了,等额以后当了大侠了,牛肉啊、猪头肉啊、鱼肉啊,天天让你吃个够;现在这红薯已经咬两口了,又是个小的,就先把它米西了吧。
四毛劝着肚子,勉强把那个小红薯哄到了它里面。
走了一会儿,四毛的肚子隐隐胀坠,想上厕所。这要在野外不算什么问题,晚上也不成什么问题,昨晚四毛就是在火车站广场的黑角落里解决了问题;就是白天小解也没啥,找个电线杆子四毛就敢“哗哗哗”。问题是这会儿大白天四毛想解大手。
这四毛在光天化日的街道上还做不出来。
这本不是问题的问题还一时将四毛难住了。
前面就是火车站广场了,四毛想起广场边角上有个公共厕所,忙提着兜子向过跑去,路上还顺便捡了地上半张旧报纸。
到了公厕四毛稍分辨了一下男女,就往里闯。
“哎,先交钱再上!”破桌子后坐了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叫道。
还要钱?四毛脑子里一激灵。
“哎呀,我急的很,出来再给!”
“不行!都是先给钱!”
四毛将布兜给那桌子上一放,装做很急的样子:“哎呀我憋不住了,钱还在最里面装着呢,我东西不是还在这儿放着吗——”
他急急地说着,不管那妇人答应不答应,就跑了进去。
过一程,四毛舒舒畅畅地出来了。
“多钱?”他问那妇人。
“一毛。”
“啊,咋这么贵?”四毛叫。
“小的五分,大的一毛,官价!”妇人态度强硬地说。
“好吧,好吧。”四毛解开裤带,手伸进去眼翻着天,煞有介事地摸着。
妇人在火车站见怪不怪,有好些人出门都是给内裤上缝个口袋,将钱装在那里的。
四毛在里面摸了一会儿,脸上变了颜色:“呀,钱咋不见了?”
妇人却是车站的家雀,啥都见过的。叫道:“咋,碎碎个娃,还想拉白屎!”
“没有没有。”
“没有就快掏钱,俺给你说俺仨个孩儿俺都管不下,你要想拉霸王屎,我一叫,那仨个看把你屎打不出来!”
“额刚拉过了,他们也打不出来。”四毛笑着说,脑子里却在想办法。要不是天阴怕下雨今黑要在候车室睡,四毛拔腿就跑了。那妇人老江湖,似也看出了四毛的心思,一只手抓着他布兜的带子。四毛脑里一亮,有了主意,不再磨磨蹭蹭,麻利地系好了裤带。他说:“你看,额布兜里有红薯,你给你拿一个顶拉屎费,你看咋个样?”
妇人看四毛的穿着也就象是个没钱的,心有所动了。
四毛伸手说:“额这红薯汁多味甜,你给你到里面拣着挑一个。”
妇人心动了。将四毛布兜的红薯倒了出来在桌上,挑了一个最大的,心满意足。
四毛重提了布兜离开了公厕。
刚才的经历给了他一个启发,兜里的红薯也可以变现。
他想了一下,这所剩的这七八个能卖多少钱;又想怎样能把它的价值发挥到最高。
眼前一亮。
他大步向广场一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