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县火车站也是在县城南的。按卷毛说的，到了前面什字，右拐端直往南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了火车站广场就把你挡住了。

火车站广场和候车室的设计各地总是差不多的。

四毛到了售票处，趴栏杆看往里看了一眼。娘哎，里面还是个穿蓝制服的女的，虽跟本县那个模样不一样、三十多岁年纪大一点，但统一的面若寒霜的表情。

算了，问男的。

四毛这次有经验，学乖了。

他拦了一个穿制服的男的，问了。

那男的想了一下说：“大概十七八块吧——”

他转身一指售票处上面又高又大的牌子：“那上面到各地的车次、票价都有，具体的你慢慢找一找吧。”

乖乖，十七八块钱！自己身上的一块六毛三分钱连零头都不够。

四毛提着沉甸甸的袋子怏怏地离开了火车站。

他口渴了，剥了一个小红薯啃着。

红薯吃多了，小腹有个胀坠感，胃也酸酸的不舒服，红薯屁也“嘟嘟”地放个不停，还有后座力，他娘的。

光吃红薯也不行啊，几天没吃热乎饭，四毛小口小口啃着红薯，看着路过饭馆冒出的热气眼都直。肉当然更不敢想了，可看着人家案板上摆的熟头肉，眼睛冒光、嘴里似都能伸出个小钩子来。

幸好两个红薯屁将他推着又往前走了两步。

哎呀，别光想着享福了，先艰苦奋斗才能后面做大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四毛对自己说。

四毛脑子里一亮，s县城是个热闹繁华所在，想办法在这里挣上十几块钱，然后坐火车去少林寺。

主意想定，四毛又顺原路往城里走。沿途看见有大点儿的店铺就进去问，可惜不管是国营的还是私人的，看他年纪这样小，一概不要。

好不容易一家饭馆愿意要，打杂，十块钱一个月；并说需长干，一月两月的可不行。

四毛点头，窃想，额只干两个月的，到时领了钱就溜乎了——买火车票去少林寺喽。

谁知饭店的大胖子老板说，工资押半年，半年后每月发放。

四毛一听，心叫，啊，真是一心更比一心狠，押半年钱，等于我干八个月才能领到二十元。一个月十块钱太少了，都不说了。走两个月到洛阳，路上天寒没吃的，不如干两个月活坐火车去，这亏就吃了。可八个月，爷才没有这些时间。

四毛挺直腰杆，硬气地撂下一句话：“额不干！”

转身就走。

看看又到了东风路，那家书店就在前面。四毛心中的瘾又被勾起了。

他宽慰自己道，花上五毛钱看书是值得，能知道江湖上厉害的武学拳法，不然等到了少林寺，老和尚哄自己扫半年地、教一些不入流的招式，岂不是吃亏了。

做通了自己的工作，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这家书店。

进店后挺胸豪气地让卷毛店主取《射雕英雄传》第一册来。

四毛拿了书，搬一张小凳坐下；取个红薯出来，剥着，准备惬意地边看边吃——上学时老师说书是精神粮食，那额今天就两样粮食一块儿下肚。

翻书找上次看得地方。卷毛给一个顾客办了租书手续，放下油笔，指着四毛喝道：“要么吃完擦了手看，要么看完再吃！”

已经剥好了，四毛选择了先吃。

卷毛又道：“吃完了把皮捡了撂外面去！”

四毛心道“X事还多得很”；但人家大自己小，还是照办了。

从上回看得地方看下，不觉就迷了进去。心里感慨郭靖太笨，要是自己早就学会这些武功了；又思《九阴真经》的好，想到了少林寺一定拍好老方丈的马屁，让他教自己这个。

四毛刚开始是想快些将这本看完省钱，不敢到晚上看不完；可迷进去就忘了这想法，却也不知觉间很快看完了。但抬起头，却见外面天色已暗，卷发店里都不知何时都拉亮了灯。

他站起来，合上书，对卷毛说：“给额换第二本！”

卷毛伸手道：“先把这本钱一交。”

看四毛是个穿着脏旧的小孩子，他当然要先收钱。

四毛睁大眼道：“什么，这本？那下一本还要钱？”

“笑话，那当然！”听这话，卷毛更觉自己现在收钱是正确的，其实都已不算是先收钱了，都看了一本了。

“不是看一天五毛吗？”

“看一天一本五毛，难道你一天看十本额也给你按五毛算啊？！”

娘的，帐咋算都由他说了算。

四毛从怀里掏出钱来，数了五毛钱给了卷毛。

还看不看？只剩一块一毛三分了。四毛在心里艰难地做着决择。一方面是强烈的诱惑，一方面是对身上仅有钱的爱惜。

娘的，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爱看书学习的了？一路上没舍得花一分钱吃口热的，看书学习花了五毛。

四毛终于花了很大的决心说服了自己，提了自己的兜子，出了书店。

外面“华灯”初上，各家店铺也亮起了灯。

看到人家店门口小笼包子热气腾腾，里面坐着的顾客一手拿勺喝着馄饨、一手捏着包子，四毛的嘴里泌满了液体，又“咕咙”一声咽了下去。

吃了一整天的红薯，排得气把屁.眼都崩疼了。

娘的，有看书学习花得钱，还没吃顿热乎饭的钱？！

四毛又说服了自己。可他走近看了招牌上小笼包和馄饨的价格，觉得吃这划不来。要吃就吃一大碗面，才划来。

他往前找到了一家小饭馆。进去，大声吩咐小老板下一大碗酸汤扯面。

等候的过程，四毛口水分泌个不停，胃也酸胀、还咕碌碌响，屁也放个不断。怕影响不好，他硬将响炮憋成闷管放，偏有一个如吹口哨一样，发出曲调婉转悠长的声音。叫人好不害臊无地自容。

冒着热气油汪汪红亮亮的大碗扯面端上来了。

已抄筷子在手的四毛下手就喋。美啊！四毛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大口的吃着，无奈越吃越暖、越吃越舒服，脸被热气包围着，鼻涕也越多。

四毛只好暂停一下。撸了一管鼻涕甩了，在裤子上抹了抹手，继续。

吃完了面，四毛双手捧起大碗来喝汤，酸酸辣辣真美。

啊——饭足汤饱的四毛终满足还有些不舍地放下了大老碗。

他还打了一个嗝。

他伸手叫老板：“来，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