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一觉睡起来,天光已大亮。
出洞撒了一泡热尿,被冷风一吹一激灵,一下清醒了。
四毛回洞,馒头在洞里还不凉。吃了两个,啃了一根“甜甜杆”。
他收拾了东西,上路。
顺着昨天下来的乡间小路,四毛又走回了公路。他的主意很正,就顺着往东的公路,想来一定能走到东邻省河南。
别看四毛没出过远门,想得还真没错,照他这样走下去,不但能走到河南,还能走到洛阳去;只是不知要用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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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三虎也勉强睁着熬了一夜红红的眼睛,从候车室的长椅上费力、失望地站了起来。准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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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的公路并非端直往东,也绕村拐厂的蜿蜒。
四毛气得在心里直骂娘,却不敢离了公路,怕不识路绕更远的路——他也是不知到洛阳有多远,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为公路绕这点弯子而生气了。
路上边走又放了两个凉馒头在肚里。撩开布兜看一看,栓牢给自己的十来个馒头只剩两个了。
半下午走到了一个镇上。
一问才知道是丹镇。
丹镇四毛听人说过,是东邻县s县的个大镇。原来自己走到这里来了。
镇街道两边,摆得炸油糕的、卖蜂蜜粽子、麻花的......吃了两天的凉馒头,看着这些,诱得四毛嘴里生津。
为了对抗美食的诱惑,四毛又从布兜里摸出一个凉馒头,啃着边浏览着路两边的摊点,向东走着。
出了丹镇,再往前走就越来越僻了,公路两边都是玉米地。先熟的地里已有人在扳棒子。听大人说麦子、玉米都是从东往西先熟的,s县与他们x县相距不远,想必柳庄那边也有人开始收了吧?
又行一程,四毛坐在路边机井的水泥台上休息一会儿。
看着不远处掰包谷忙碌的农人,这被掰了的玉米杆还能挺几天,不担心这几天没有甜甜杆吃。
再往后的他也没考虑。
甚至他打起了布袋里最后一个馒头的主意——他娘的,有肚子还能没吃的,这一个馍也用不到少林寺去。
吃完了,肩上轻松、布袋也空了。拍拍手,一身轻松上路。
天渐渐地又黑了。
四毛又拐到乡路上去。
这一次走了好久才发现了麦草堆。
钻到洞里四毛一时睡不着,他想着《射雕英雄传》里讲得故事和招式,浮想联翩。
想完了那些,口渴又想别的吃的——娘的,这收获季节一路上的机井也没有开的,害得老子光嚼了甜甜杆了没喝一口水。
四毛钻出洞去,月下,走在田野里找着。
发现了,是一片红薯地。
四毛先折了一根粗的树枝,用它当铲子,翻起了泥土来。
不大一会儿,四毛就大大小小刨了一小堆——这又不是在柳庄周围偷,还要这挖一点那挖一点、再用藤蔓掩盖上;管他娘,明早就走了,管他的只在这一处刨。
四毛从口袋里掏出布兜来,把红薯装满,那根树枝也没扔,手里提了一串,得胜回朝。
回到了洞里,坐在口边,将那树枝用牙咬下一半来;借着月光,用前端铲去红薯皮,这样就连上面沾得泥也去掉了。
铲得白光光好大一个,就跟月下“大洋马”那晚的胸脯差不多。四毛张嘴“咔嚓”咬一口。嗯,汁大味甜,解渴耐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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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四毛就离开了麦草洞。怕晚了被人发现丢了红薯。
手里提着沉腾腾一袋红薯真他娘的费劲儿。
上了公路,又往前走了一截,四毛这才坐在路边剥了一个大红薯的皮,啃了起来。
再往前走十几里路,发现前面可见楼房、大烟囱冒着浓烟的工厂,才发现已到了s县城——娘的,昨黑睡的地方竟离县城不远了。
走进了s县县城,四毛知道就不能瓜得一直端往东走了,县城里马路不止一条,横竖交错的,你能知道哪条是给洛阳去的道?
先进城问人再说。
这s县城比x县略繁华些,又是第一次来,四毛啃着红薯边走边东张西望着。
擦肩而过的行人有边走边看他笑的。原来他从麦草洞钻出来,也未多想就赶路,乱蓬蓬的头上还沾着许着短麦草,形象实在怪异。
四毛伸手在头上摸了一下,发现了情况。用手拨拉了一阵,继续向前行。
听路人的说话,S县人说话与他们那人说话差不多,只是奇怪将玉米叫包谷。
四毛想,不知这里离少林寺有多远?有一个现实问题,别看现在吃的难不住他,可玉米收完就该收红薯了,天也一天冷似一天了,不能难到半路上了。
猛然又想,这s县火车站的售票员肯定不同于自己县,如果能坐了火车“咣当”“咣当”的到洛阳,岂不是强似一切。
想到这儿,心里有了定数。
他这会儿正走在S县东风街上,想找个人问问火车站在何处。旁边店里传来的阵阵音乐惹得他扭过了头去,这家店门外音箱放得是张蔷的“害羞的女孩”,那嗲嗲的声音听得四毛身上直发抖,心想这女娃的声咋是这样,又好听又怪异象是过电。
看这店是家租书、卖磁带店,四毛脑子里一亮,抬腿走了进去。
进去,里面画画绿绿,四毛看花了眼。三架子是书,一块床板上摆得是杂志、报纸;另有一个竖着的架上摆着各样的磁带。
店主是个二十出头自来卷的青年。
四毛问自来卷:“你这里有射雕英雄传吗?”
“有。”
“租一本多钱?额是在这里看。”
“一样,看一本一天五毛。”
“额第一集看了有一半,那要坐这看完是两毛五吧?”
“不管,还是五毛!”
心真黑。四毛正想争价,猛然想起还不知道自己身上钱够不够到洛阳的车票,哪敢乱花,还争什么价啊。
他说:“额是还有事,要不然就坐在你这里看了。问一下,火车站咋走?”
卷毛给他说了。
四毛准备走,又回过身来问:“再问一下,从咱这儿到洛阳有多远?”
刚好这卷毛守店无事这些天翻了《全国道路交通》图册来看,有些不耐烦又卖弄地说:“问额你是问对人了,这一般人没人能知道,这儿离洛阳差不多有个六七百里路。”
“你忙,额走了。”四毛离开了这家店。
虽然问了,四毛也对这六七百里路没有什么概念,在脑里胡想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