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从小我们就是最好的玩伴，你说过，若有一天继承了这个皇位，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叫“淮”的国家，更要让他们记住，淮国的厉害，要让那些入侵过、欺负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最昂贵的代价。

你争霸四方，所向披靡，从最开始的一城之地逐年扩张，才有了淮国的今天。你无欲无求，未尝一败，将冷血二字贯彻到底，让邻国闻风丧胆，不敢造次。我多年来追随与你，你说攻城，我从未退缩，你说取他首级，哪怕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你我虽并非兄弟，却堪比兄弟，在你的引领下，我知道了何谓王道。统一天下，成就辉煌霸业，这是你的志向，也是我追随你的目标。

后来，你有了爱人，晚年得子，我们的征途暂停了一段时间，但没关系，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再后来，太子殿下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你问他若有朝一日继承了皇位，该如何应对，他说要以仁心知治天下。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多么想冲上去大声的告诉你，他说的是错的！

仁心？何谓仁心？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心慈手软的可怕吗？对他人寄予厚望没用，只有相信自己，靠自己的能力去拼搏，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但你终究还是妥协了，你信了这孩子的话，将天下大权都交给他，自己就这样撒手人寰，留下我一个人，和一片未打下的江山，一份永远实现不了的霸业……

叶昌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已经长大的孩子，现任淮国主君齐书涵。

“为什么……”

齐书涵笑着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做的是错的，还有这么多人肯帮你？”

“总军候大人，请问怎么做才算对呢？”

叶昌闭上眼晴，抬起头，微微皱眉，缓缓说道：“弃情舍理，天下一统，才可成就辉煌霸业，这个道理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

齐书涵爽朗一笑，“我从来没打算成就什么辉煌霸业，我要的是，淮国能够百年盛世。这天下永远不会统一，与其除掉异己者，不如大赦天下更快一些。”

叶昌猛地睁开眼睛，大怒，“如果你仅仅是为了省事儿，那这恶人由我来当！没有远大的志向，如何做的了主君！”

墨白静静的看着齐书涵，想知道他该如何回复，毕竟有些答案，因时机尚未成熟，没办法亲自取证，还需要从这位不成熟的主君嘴里说出来才行。

齐书涵嘴角笑意消失，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的志向，并非王之所向，而是民之所向，国泰民安，才是身为主君最重要的责任！”

“荒谬！你可知道淮国在你父亲手里时，是何等的宏伟？国家壮大，人民才能兴旺，只有国强，民才能更强！”

“我承认父皇在世时淮国很强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成功是用千万无辜人的性命堆砌起来的。我不一样，只有得到百姓的支持，才称得上一位合格的主君，父皇临终前将这片辛苦打下的江山托付于我，更证明了我的信念！民强，国才能更强！”

“真是两个笨蛋呢……”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墨白惊诧的回过头，是齐伊玫打断了二人的争论。

齐书涵也转过头看向自己这位妹妹，有些不明所以，叶昌一愣，“你说什么？”

“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尤其是你，简直空活几十年。”齐伊玫有些不削的嘲讽道，随后做出了解释：“你们就没想过，是不是曲解了先皇的意思？若以暴扩张，确实能够创一时巅峰，却因没有民众支持，而无法长久；若以安治国，也能享有百年盛世，但如果一再退而求次，灭亡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叶昌愣愣的看着眼前这十七八岁的少女，很难相信她这个年纪能说出这种话，“那么，以你之见？”

“要我说，以暴对外，以安降内，才是上计。但这种事，并非一个人能完成的。”

在场众人恍然大悟，确实，不管是叶昌的强政，还是齐书涵的软弱，都不能让这个国家长久的生存下去，但如果集二人的优点于一身，淮国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叶昌呆在了原地，原来是这样……当初先皇将天下托付于沈书涵时，并没有把兵权交给他，提拔自己为总军候，掌握淮国最大兵力，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为了让这个国家更强大的计划，而我却以小人之心，以为他仅仅是安享晚年罢了……

沈书涵看着自己的妹妹……你终于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闹小脾气的公主，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埋怨哥哥的孩子……可笑的是，我一直以兄自居，却没能尽到兄长的责任，到最后，连父皇的用意都是你告诉我的，实在可笑。

墨白望向远方，齐伊玫和她真的太像了，说出的话都如出一辙。只是可惜，你们也同样天真，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我弟弟的遗体在哪？”叶昌淡淡的问道。

叶秉是由墨白所杀，也只有他带着众人来到此处，“这里。”

叶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轻声问道：“我能给他立座坟吗？”

墨白转头看向齐书涵，这种事情他当然不能做主，“您与父皇南征北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莫要说这点小事，您所犯下的这些过错，我也可以不再追究，只要您能继续助我治理淮国。”

叶昌苦笑一声，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墨白身上，“主君现在身边有如此多的架海金梁，叶某不过罪人一个，何足挂齿。”

齐书涵微微侧头，“你肯认我是主君了？”

一声长叹，只见叶昌抱起弟弟的尸身慢慢走去，“在你们身上，我看不见未来，因为我不敢想象，由你们这帮孩子共同拓展出的天下，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这天下早已不是我们的时代了啊……但我有言在先，若是你敢辱没先皇的威名，老朽迟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