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哪个情人写的信啊这是?”墨白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拄着脑袋,同样看着信鸽,淡淡的问道。
宫华殇转过身,微微一笑,“出来太久,给家里人报个平安罢了。”瞧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估计文木那厮又在到处找我,先告辞了。”
六方镇罡杵现于手中,拦住他的去路,宫华殇眉头一皱,问道:“墨兄这是何意?”
一坛酒挂在上面,顺着光滑的金杵落到宫华殇手里,“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还没好好道声谢谢,怎能就放你走?”虽然语面上满是客气,但字里行间透着冲天杀意。
未待宫华殇说话,墨白又道:“抛开你我朋友的关系,我想问上一句,北边发生的战事,你怎么看?”
今日白天与沈昊星战到最后,对方之所以撤兵,全因那一纸调令。镇北将军,顾名思义,与镇南将军同为四方统帅,负责镇守北边出关的午门,出了关,再前行个几十里,便是舟康国。
若北方请求调兵,毫无疑问,定是舟康有一些大动静导致。
宫华殇露出疑惑的姿态,不明所以,“为何问起这事?我不过一介乡下草民,不敢对国事加以评论。”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况且,又不是让你上战场,只是谈一下看法罢了。”墨白穷追不舍,再次逼问。
“匹夫虽有责,但我不……”宫华殇突然顿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正欲改口,墨白抢先一步道:“不什么?不是匹夫吗?”
宫华殇满脸尴尬,急忙赔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往心里去。”说罢,抬起眼镜看着他,观察墨白的反应。
只见墨白将两只手枕在脑后,“没关系……”索性他似乎并没放在心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可惜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反正淮国的律法对你也不奏效。”
宫华殇愣了愣,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我不明白。”
“还装傻?我是该称呼你为华殇公子呢,还是南宫殿下?”墨白抬起眼镜直视着南宫华殇,但依然是那副慵懒的神情。
南宫华殇眯了眯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白探出个脑袋,装作贼眉鼠眼的样子小声道:“我们也要跪吗?”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南宫华殇也不再装模作样,怅然一笑,“果然是足智多谋啊,若不是因为你在淮国书部有亲属,我都想拉拢你当我的军师了!”
和淮国的国姓“齐”相同,舟康主君向来都掌握在“南宫”一脉手上。现在舟康的皇子就在眼前,而北边居然突发战事,这事说巧合谁又能信。
见墨白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南宫华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别这样看我啊,我来淮国也是要调查此事的……”
墨白端坐了起来,推给他一把椅子,拉过一张桌子,做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若是从头说起的话,你们淮国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年淮、舟康签署和平条约后,家父见上任淮君治国有方,于是也效仿他的方案并加以改进,在国内成立了各个分部……这个,就算了吧……”南宫华殇正说着,见墨白将刚才那坛酒接了过去,从桌下取出两个大碗,作势要倒。
“放心吧,是茶。”墨白又不是不分时宜之人,来之前就已做好打算,他从未怀疑南宫华殇有任何阴谋瞒着他,若真是这样,去接近那些高官权贵不比他这一小小刑部护使来的快得多。
南宫华殇一手扶着茶碗,一边继续讲道,“除了这些,父皇同样也效仿了文官划策、武将治兵的方式,但问题也就出在这……够了够了。”
墨白收回坛子,接道:“国内形成两派,一派崇尚武力,认为统一天下才能永无战事;一派崇尚和平,认为国与国之间起到相互牵制的作用,若是共同发展效果更明显是吗?”
南宫华殇喝了口茶,别说,还挺香的,“是的,可以说与如今的淮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武斗派就是那群手握兵权的将军们,而推崇和平的理想派……也就是由父皇所领导的一众文官。他们现在已经被软禁,我是偷溜出来向淮国求救的,但未曾想来到这才发现,淮国都自身难保,谈何支援……真是作茧自缚。”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
墨白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向淮国发难的并非舟康本意,这只是国内武斗派的威胁罢了。说真的,着实有些头疼,既然已经答应了齐伊玫守护淮国,不光要平息内乱,这外境入侵也要一起解决。
南宫华殇看他那眉头紧锁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就头疼了?确实,相比之下你比我面临的问题要多得多,但这只是冰山一角。你知道我国叛党为何选在今日宣战吗?”
墨白抬起头看着他,“你是指卫部?”
南宫华殇惊讶的张了张嘴,随即释然,这家伙实在太聪明了,什么也瞒不住他,刚做好的铺垫转眼就被他拆的四分五裂,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我国叛党之所以要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入侵淮国,全是你们卫部给透的消息,但我知道时他们已经下命令出兵了,不然还能从中周旋一番。”
早在从满城出来后墨白就有这方面的猜疑了,兵部企图谋反,卫部深知书部没有兵权,无法与之抗衡,故拉出基础群众最多的刑部从中作梗,拖延时间,而他们则趁这个时候出去投敌,引国外参与进来,到时几方势力皆在淮国开战,乱成一锅粥,卫部却躲了起来养兵蓄锐,坐收渔翁之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事情太多了,个人力量有限,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墨白对他说道。
“帮你个忙?我还自顾不暇呢,几十万大军已经压境,真要是开战,胜利者绝对不是我们任何一方。”
“放心吧,一群蝼蚁,任他折腾,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墨白凝视着远方,这一瞬间南宫华殇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理”,而自己身为皇子也不过与天下百姓一般,只能在下面俯首称臣……
拜别墨白后,南宫华殇回到房中歇息,见文木正一脸怒色的等着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我露了底。”
文木听罢一愣,“怎么回事?”
“没什么……”转头望向窗外,心思飘到远方,“结识了一位朋友而已,他有着改变淮国……不,他有着改变世界格局的潜力。”
天色已晚,墨白依旧坐在椅子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视线渐渐模糊,眼前出现一片姹紫,目光缓缓上移,精致的容颜配上月色显得更加冷颜,朱唇一点,眉目半弯,来者仿若天仙下凡。
不知何时,韩洛月已坐在自己面前,拿起酒坛给自己斟了一碗,墨白苦笑,“今天晚上都这么闲的吗?”
韩洛月将酒坛放到一旁,双手端平,“小女还没谢过恩人搭救之情呢,这酒敬你。”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刚咽下去,便皱着眉头,露出狐疑之色,“怎么是茶?”
墨白依然保持着那个表情,没有做出解释,只是看着她手中的碗,“明天我们要去趟午门,怕是不能送你回南都了。”
韩洛月听罢轻声笑道:“我没有说过自己要走啊。”
“不行,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安吕辛不在,宫华殇和文木有事抽不开身……”
“不是南宫殿下吗?”韩洛月笑着打断了他。
墨白闻之一愣,她全都听到了?不对,普通人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逃过自己的耳朵,除非……
“你是方士?”
“不可以吗?”
墨白恍然一笑,“若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
看着夜色,心里却在吐槽,这是什么豪华阵容啊……要是每个人都多少有点兵权的话,还平定什么战乱,开国去吧……
“你……”韩洛月欲言又止,看她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和高冷的外表极其不符。
墨白见状,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和尹……你和公主殿下的关系很好的样子。”
“哈?”
“没什么……天色有些晚,我要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韩洛月说完便匆匆忙忙的走了,留下墨白一个人凌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