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中心,武寺轩父亲的雕像下,墨白独自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前方。
石基的高度不低,在这能看见大半个满城,再往远看,城外山的轮廓在晨雾下若隐若现。墨白认识那里,这也是他大早上就跑来的原因。
闭上眼睛,想像自己此时就身在那座山上,他看到天边尚未退下的月亮,满地不知名的野花,还有三两家烟村。他看到远处一片金戈铁甲,遍野来不及埋葬的尸骸,以及受惊的马。
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儿途径这里,他为每一具战死沙场的勇士祈福,不管是哪个国家,这些人都的目的都是保家卫国,他们伟大到不畏一切,却渺小的让人记不住名字。
“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可惜没人回答男孩儿。
远处传来求救声,听上去似乎是个女人,男孩儿赶到时,简直不敢相信所见所闻。士兵们将那几家村民全部集中在一起,烧了他们的草房,掳走他们的粮食,正在讨论这几个人该如何处理。
“男的杀掉充人头领赏,女的,你们随意。”一个当官的这样发号施令。
男孩认为自己应该站出来,大声喝到:“你们!是哪国的兵!”
“哪来的毛头小子!抓住他!”
“师傅曾说过,习武,不是为了与谁斗,也不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为了守护,守护心中所爱。你们连人都没做好,谈何做兵!”
那个当官的笑了,这小子说的大气凛然,可惜身处战乱,那都是空话,“我是为了爱啊,我爱的是权,爱的是财,有错吗?”
很明显他并不想与这样的小孩子讨论什么,当下招呼几个人围了上去,男孩儿四下逃窜,奈何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捉住,把他往人堆里一丢,估计也是充人头吧。
正待此时,一瘦弱青年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上去也不大,青色劲装,高盘的头发,俊秀侧颜,估计会迷倒很多女孩子吧,就连那个男孩儿也看的出神。
青年的身手很好,没有多余的废话,将那几个兵打倒在地,顺手救下村民与男孩儿,期间全程板着个脸,仿佛表情这个东西根本不存在,也没吐过一个字。有几个还想反抗的士兵刚要站起,见到青年手中闪过一个物件,稍微愣了愣,顿时跪倒在地,乞求饶命。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敢问恩人贵姓?”
那青年深深的看了一眼男孩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嗯?这是……”男孩儿走到刚才那位青年所站之处,地上有一方手帕,轻轻的拾起,淡蓝色,金镶边,上面印着一首诗,很生涩难懂,但尾部那个字男孩儿还是认识的,“墨”。
“躲在这儿干嘛呢?”这一声大吼打断了墨白,武寺轩看着他手里这方手帕不禁愣了愣,“你……用粉色手帕?”
墨白看了眼自己手中一抹淡蓝,又看了看武寺轩,是这傻子色盲还是我眼瞎?“兄弟,你告诉我天是什么颜色的?”
武寺轩开怀大笑的撞了一下墨白的肩,“逗你的,我不色盲。”
“我现在对你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墨白还在为他之前没告诉自己“铜人”之事而醋意大发。
武寺轩无奈的看着他这满脸傲娇,“灰色的。”
墨白听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怀揣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拍了拍武寺轩肩膀,“等哥有一天发达了,带你去南都最大的医馆治治眼睛,主治医生我熟,提我名打折。”
武寺轩把墨白的头往上一掰,让脸朝上,别说,还真是灰色的,今儿个阴天……
安吕辛因为昨晚那场大战,体力严重透支,现在正在尹玫的照料下休养生息,用墨白的话说:“完犊子,身为男人,一宿都坚持不了,还谈什么日理万鸡……我是说机。”
至于尹玫介于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在墨白的建议下熬了一碗枸杞水,还是不加糖的那种。
“墨白说这个很补的,比较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人。他还给了我山药和黑芝麻的配方,回头我尝试能不能做出来。”尹玫一边喂安吕辛喝汤一边解释到。
“呦……这种东西貌似不是很适合我啊……”安吕辛愁眉苦脸的抗拒着,然后在没人的时候偷偷买了一摞山药和黑芝麻,老脸通红的照着配方熬制。
若要问起观赏效果嘛,各位可以脑补一下黑芝麻糊炖土豆是什么感觉……那一阵子刑部食堂甚至以为哪个王八蛋把菜做糊了,为此特地下了命令,没有厨师资格证不允许进食堂,当然这种事情不会被人记录在案,但安吕辛确实成功的做到了凭借一己之力创造历史……嗯,是这样理解的没错。
两个人并排走在街上,武寺轩看着六神无主的墨白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嘛呢?思考人生?”
“我在想,老安头有主君赐予的独尊,你能继承父亲的铜人,如果有一天我牛比了,该叫什么好呢。”
武寺轩打量着墨白,他从安吕辛那听说了,这家伙是个官二代,应该没怎么吃过苦,细皮嫩肉,脸上略显清秀,不同于自己这帮糙人。“小白脸怎么样?”
“告诉你我打人老疼了。”
“告诉你我可老抗打了。”
“……”
墨白深深的看了一眼武寺轩,“其实我在想,你们武家能打跑土匪,受满城人民的爱戴,那为何区区一个侠盗却抓不住?我不是道德绑架,不是说一定要救下那些被侠盗所杀之人,但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明明知道此人习惯雨天现身,又知道他专挑富贵人家下手,那么为何不救,或者说,他在作案时,武家在做什么?”
武寺轩沉默良久,眼睛飘忽不定,几次欲言又止,内心很是纠结。他不是不能解释,而是不知该怎么解释。
“其实我们家对侠盗所做的一切,处于一个放纵的态度。”顿了顿,转过头看着墨白:“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武家对满城的贡献自然不必多说,这尊雕像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就不要再问,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所做的一切,与武家无关。若是你们有这个能力抓到他,我们武家也绝对不会偏袒。”武寺轩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看样子绝对不是在撒谎,“善恶对错这种东西很微妙,有时它并不是我们所直观看到的那样,希望你能理解。”
墨白点了点头,反复揣摩着武寺轩这番话。他没有任何质疑,毕竟搬出武家的态度还是很有分量的。
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黑袍的人,斗笠压的极低而导致看不清他的脸,与两人擦肩而过。
又前行了几步,墨白站住了脚,回过头去寻刚才那怪异着装之人,却已没了踪影。
“看什么呢?”武寺轩拍了下他的肩膀,问道。
墨白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便和武寺轩回去了。
街边拐角,方才那黑袍男子此时已摘下了斗笠,抬头看着失去色彩的天空,手中死死地掐住斗笠上那个“坎”字,今夜,或许有雨……
分岔路口,墨白欲回刑部,武寺轩要回武家,两人一拱手,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墨白来到安吕辛房里,此时他正侧躺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躺着看书可对眼睛不好。”墨白顺手往桌上一扔,“喏,猪肝,补眼睛的。”
“听谁说的?”
“卖猪肝的……”
两人正在闲聊,尹玫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刚沏好的枸杞水。见墨白在这里,便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这玩意还需要手艺吗?
墨白喝了一口后这般建议道:“别让外人喝,不然他们会怀疑咱们刑部贪污的。”
“为什么?”
“这啥呀,枸杞粥啊?”墨白看着满满一碗的枸杞顿时明白了安吕辛抗拒的原因,“再说了,一口下去除了枸杞啥味没有,加点佐料啊。”
安吕辛感动的都要哭了,终于有个明白人说句公道话了,然后下一秒……
“放点盐和醋,入入味儿。”
“别,我感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们歇会吧,让厨房也歇会。”安吕辛这一刻有着许久未见的求生欲,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在娘胎里难产时听到外面有人问保大保小……我以为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发现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哪?”墨白对下一步打算比较看中,这出乎安吕辛的预料,按理说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