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邵隆惊恐的看着此刻的安吕辛,淡红色的水在箫声的控制下变幻莫测,所到之处,皆被腐蚀,那似乎不再是千叠覆水,而是一片噬人的血海。
崔邵隆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面是跟随自己多年英勇善战的兵,前面是无法逾越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既然如此,索性两败俱伤,“神力•悍天!”
跃向空中,巨钺本身就是如此,招式大开大合,猛的砸下去,天摇地动,地面被破开一个大口子,水全部流入其中,产生的余波威力也不容小觑,直攻向安吕辛面门。
安吕辛见水攻不奏效,转而又变一音,“三律九曲•蝶舞乱芳华!”
“神力……”
两人见招拆招,招招毙命,远攻不行又转为近战,所有铁士都躲得老远,生怕被波及,稍有不慎,性命难保。
据一个离得稍微近些的铁士描述,在那场战斗,他看见一位铁甲雄心,每一招都如同猛虎下山,万兽以他为首,臣服于脚下;另一位素衣倾世,像一条白色巨蟒,看似绵软无力,却能一点一点将你锁死、吃净。
再说墨白这边,他在察觉事情不妙后第一时间便夺门而出,尹玫正欲追赶过去,又见他悻悻然的走回来,“那个……一线天怎么走?”
“这路痴……”尹玫捂着额头,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于是两人只好求助武寺轩。
三人刚到一线天,便听到安吕辛那夹杂着奇门五行的箫声,但也只有尹玫识得此曲,“这是……”
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以后,她再也没见师兄拿出过这支短箫,同样再也没听过三律九曲,少了一律,何来九曲?
她曾以为再也听不到师兄吹响这支箫,再也看不见那梦中才有的幻境,此时那熟悉的音律就在眼前,她看到的却是三人以前的点点滴滴。
墨白见尹玫愣在原地,抓住她的手就往里走,尹玫这才缓过神来。
穿过窄小的通道,只见安吕辛与崔邵隆打的不可开交,从两人身上斑驳的血迹可以看出,他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墨白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一名铁士拦下,“来者何人!”
“刑部护使办案,不想死就滚开!”
那铁士冷哼一声,“刑部?今天别说是护使,就算你们刑令长来,也休想走出半步!”
作为军人,他们只需要懂得执行,具体是什么原因,或者对方是谁,他们不管。上面下的死命令,遗迹不得落入外人之手,这关乎淮国,也关乎兵部。
“你们兵部有什么权利,拘禁我刑部命官?”墨白见安吕辛气息越来越弱,显然已撑不了多久,对方人数众多,如果再这么耗下去,只怕真如对方所言。
那铁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跟墨白废话,招呼几个兄弟便冲了上去,尹玫和武寺轩刚向前一步,又被几人围了起来,困兽之战啊。
安吕辛也注意到了这边,因不想将这几个后辈卷进来,想着快速解决战斗,连换三曲,却都被崔邵隆以蛮力破之,镇南太守果真不好对付。挡下对方袭来一钺,借力跳到后面一块凸起的岩笋上,与崔邵隆正面相对,两人都知道对方已然力竭,自己也并不好过,但谁也没说。
略微调整了下呼吸,安吕辛发现对方将全部所留的力量都集中在一点,看来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样,都想靠这最后的交锋来决一胜负。而崔邵隆那边有些许兴奋,好久没碰到能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的对手了,但如果这最后一击没能成功,或许会死吧……
远处墨白等人注意到安吕辛这边的变化,“他在赌命!不能让他这样做!”但自己明显自顾不暇,被几人缠的死死的,无法抽身。
眼看安吕辛与崔邵隆攻向对方,其余人屏住呼吸,要见证这场战斗的结局,两人越来越近,离死亡只差一线……
场地中间爆发出巨大的奇门五行之力,山上坠下好多碎石,余威回荡,让众人不敢抬头,在激起的灰尘里,三个人影似乎都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没错,三个人。
安吕辛手持短箫,箫锋直指对方咽喉,却差上那么一寸,崔邵隆挥舞巨钺,目标是对方的脑袋,只不过停顿的位置,也差了那么一寸。不是距离不够,错开一个角度才会发现,那第三个人位于两人之间,抓着他们的手,往旁边拉开一小段。
待硝烟彻底散尽,墨白才看清来人,尹玫回过头,武寺轩什么时候过去的?
“你又是何人?”崔邵隆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小伙子,年纪不大,额前一缕红色的头发不知是染的还是生来就有,实力在同龄人算中上,徒手接下两位高手,虽然跟自己与安吕辛之前的大战已力竭有一定的关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汇聚一身力量的最后一击也不是平常人能拦住的。
安吕辛见到武寺轩,顿时笑了出来,身在刑部,早就听那些土匪提起过,“宁走囚山抵寒冬,不惹满城一嘬红。”
还记得之前墨白和尹玫说起过的那个雕像吗,就是开创满城的先人,这一嘬红头发是他们家族遗传。满城北面有一处囚山,其实原名叫做秋山,只不过从临福郡押送到南都的囚犯多数都从那边走,因为赶时间而不经过满城,久而久之便有了囚山的名字。在满城刚创建初期,因为没有四分部的驻扎,成为了方圆几里响马流寇嘴边的一块肥肉,不过他们每次前去洗劫,都被一个头上一嘬红毛的人给打了回去。有次这人实在是厌烦,说这土匪怎么不长记性,打跑了又回来,跟苍蝇一般讨人厌,干脆杀鸡儆猴,于是孤身一人杀进土匪老巢,据一个捉进临福郡牢房的匪徒描述,那厮好像野人一般,虽然不懂得什么奇门五行,但一身铜皮铁骨,不惧刀枪,不畏水火,怎么打都打不死,甚至自己这面还折损了不少兄弟,那一战后再也没有匪徒胆敢洗劫满城,这也是满城在战乱后能快速发展的原因。
后来刑部驻扎满城,得知这件事后,特地请示上面,授予此人“铜人”之名。
安吕辛一脸慈祥老父亲般的笑容看着武寺轩,想不到那位传奇般的人物的孩子如今加入了刑部,而且还学习了奇门五行,看来这铜人之名,是要继承下去了。
“宁走囚山抵寒冬,不惹满城一嘬红……”崔邵隆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你是武家小子。”
武寺轩歪头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崔邵隆豪爽一笑,开城伟人怎能不识得,“你入了刑部?”
武寺轩虽然年岁尚小,但战乱年代出生的孩子心性都成熟的很,“不光如此,这几人也是我在刑部的朋友。”
崔邵隆沉默不语,显然这种事情属于意料之外。见对方不言,武寺轩很是老成的上前一步道:“崔将军,您看这么着中不,在这满城的一亩三分地,咱也不多求,您卖我武家一个面子,刑部哪里做的不对,我们道歉、赔偿都行,但人我们一定要领走。”
崔邵隆略一沉思,真是人小鬼大,对方这么做明显给自己台阶下,其实倒不是他怕了武家,只不过这姓武的在四分部当中名声甚大,毕竟是个开城元勋,指不定认识多少高官。但这也是他为难的一部分,武家的面子固然要给,可上面同样下了死命令,有关于遗迹的事任何外人都不得插手,违令者杀无赦。
安吕辛明白他心中的顾虑,但目前对于两方人来说,能把事情平下来是最好的结果,也上前劝说道:“太守放心,我安吕辛以独尊之名起誓,所说没有半句假话,遗迹之事确实是卫部让我们调查的,我们也从未见过失物的样子。”稍微顿了顿,上前一步,小声耳语道:“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和解是最好的选择。”
崔邵隆左右衡量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最终妥协。
回去的路上,安吕辛在墨白的搀扶下缓缓的前进着,其实他很想潇洒的说一声没事的,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但腿确实有些发软,哎,老了,一宿的时间就把自己掏空了……
墨白看了眼安吕辛,“我们真的不再跟进这件案子了吗?”
“当然,我既然赌上独尊之名就该说到做到,遗迹的事以后不再干涉。但……”安吕辛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但兵部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调查他们的目的,不算犯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