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最后一夜。

当数以万计家庭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王忠良一家的跨年夜晚餐刚刚开始。

为了迎接2018这美好吉祥一年的到来，王忠良夫妻二人提前三个小时就开始忙碌起来。为了不影响左邻右舍的梦乡之旅，王忠良将厨房门窗关闭的严丝合缝，走动时轻手轻脚，恐怕自己一时大意惊扰了他人的好梦。

这天晚上，王娇娥甘愿充当配角，做一些粗活。摘菜，洗菜，切菜。用小镊子摘除白斩鸡身上的纤毛，拔掉鸡的厚舌苔，然后将白斩鸡洗涤干净，放在菜板上，等王忠良这个刀斧手将白斩鸡剁成块状，用料酒，生抽腌制起来。

处理了白斩鸡，王忠良又手持菜刀，按住鲤鱼的头部，刮掉鲤鱼身上的鱼鳞，冲洗干净，把鱼儿的身体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抹上咸盐，然后放进盆里腌制起来。

王忠良这手中国式料理既不是祖传也非自学成才，而是他师父李富贵一手传授的。

在这个美好的夜晚，王忠良又一次站在了灶台前，信心满怀，要给全家做出一顿丰盛的晚餐。

而王忠良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一切，他都会万分感谢自己的师傅李富贵。

王忠良进厂之后，就跟李富贵当了学徒。常言道，严师出高徒。在李富贵的严格调教下，王忠良虚心学习，勤奋肯干，业务技能提升很快，在一群年轻人中出类拔萃，自然得到了师傅的另眼相看。

赶上个节假日，李富贵都会叫上王忠良到家里坐坐，吃顿饭，以此拉近师徒之间这份感情。李富贵是南方人，既会吃也爱吃，有一手烧菜的绝活。王忠良这个虚心好学的学霸，自然在中国美食佳肴的做法上得到了师傅的真传，像硬菜类的红烧肉，红烧鲤鱼，小鸡炖蘑菇，素菜类的蒜蓉大头青，醋溜白菜，千张白菜等。

这天晚餐的菜谱，就是王娇娥给王忠良量身定制的，都是王忠良拿手而且经济实惠的大众菜。

王忠良腰缠围裙，站在炉台前，挥舞着饭铲，一通忙碌之后，六菜一汤摆满了饭桌。

王娇娥叫醒王成，王成不愿起来。王娇娥说：“成成，你再不起来，妈妈就把肉肉都吃完了。”王成问：“肉肉在哪？”王娇娥说：“你跟妈到桌子前就看到肉肉啦。”睡眼惺忪的王成被王娇娥拉到了桌子前。

“成成，你看这是什么呀？”王娇娥夹起一块鸡肉。

“肉肉。”王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伸手就想抢。

王娇娥说：“那就坐好啦。再给你吃。”

王成一屁股坐下，张开嘴，王娇娥把鸡肉放进王成嘴里，王成囫囵吞枣咽了下去。“成成，你不能这样吃。”王娇娥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孩子，一见肉就没命。”陈桂花说着给王成夹了一块红烧肉。“忠良，你做这菜，一个字可以概括。”陈桂花又说道。

“妈，让你见笑了。”王忠良给陈桂花倒上饮料：“是什么字？”

“棒极了！”陈桂花哈哈笑起来。

王娇娥闻言说：“妈你老糊涂了，这哪是一个字，连成成都不如。”

陈桂花说：“一高兴说秃噜嘴了”。

“好啦，言归正传。”王娇娥端起杯子说：“下面由本姑娘说两句。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新的一年就要到啦。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健健康康不知不觉中走过了17年，马上就要迎来2018年。做一家之主，我感谢在座的各位对于这个家庭做出的奉献。首先我要敬妈一杯酒，你辛苦了。”

“看你说的，我辛苦什么。”陈桂花指指王忠良，又指指王娇娥，说：“你们俩最辛苦，既要忙厂的事情，还要忙家里的事情，今天也难得在一起团员，我提议，大家一起端杯，共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王娇娥埋怨道：“妈，你怎么把我的话都抢了。你让我这个主持人情何以堪。”

“妈呀，我怎么把这一档子事忘了。我收回。我收回。”陈桂花笑着说。

王娇娥用眼睛翻楞一下陈桂花。说：“下一个我要感谢的自然就是老王了。老王，有你真好，陪伴我和我们这个家走过这风风雨雨春夏秋冬。我王娇娥是个很信命的人，我听我的姐妹说过，2018年对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吉祥年。在此，我敬你一杯，你辛苦了。从上半年起，你就天天在厂里忙，忙的昏天黑地，忙的脚打后脑勺，没有想到，你这小身板真抗折腾，硬是挺过来了。今天我恭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棒棒的，快快乐乐的，多给家里挣钱。”说着，王娇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还主持人呢，尽说些二五眼子的话，没个正行。”陈桂花笑着看王忠良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这媳妇，打小就口无遮拦，胡咧咧。”

“妈，我知道。”王忠良小声说，娘俩相视一笑。

“偷偷说什么那？”王娇娥问。

“没说什么。忠良，吃菜。”陈桂花给王忠良夹菜。

“妈，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王忠良不好意思说道。

“成成。”王娇娥伸手抚摸王成的脸腮，眼里充满了柔柔的母爱：“再有半个小时，就是2018年了，你又要长一岁了，妈妈希望你身体健康，每天都快乐，好吗？”

“好。”王成回答道。

“那就击掌通过。”王娇娥伸出右手，示意王成也抬起右手，王娇娥将手拍在了王成的手掌上。“耶。”王娇娥大声喊道。

“耶。”王成也大声叫道。

王娇娥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看看，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嗯，口感不错，老王，手艺有长进了。”

“谢谢夫人夸奖。”王忠良心里很高兴。

王娇娥夹起一块鱼肉，看着王忠良说：“这鱼做的也不错。肉质细嫩，调料到位，不咸不谈，口感细腻。好，给你的手艺再点一个赞。”

陈桂花用筷子指点饭桌上的菜肴说：“忠良就是手巧，你看这菜做的，没有一个不好吃的。色香味俱全。”

“谢谢妈。”王忠良给陈桂花夹菜。

温馨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边吃边等待墙上的电子钟指向零时。

当指针移动到零点时，王娇娥率先说：“各位亲们，时间到啦，祝在座的各位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大家异口同声说道。

王娇娥满脸笑容说道：“在座的各位嘉宾，感谢一路上有你。我们这顿饭从2017年吃到了2018年。我们的晚餐丰盛而赋予寓意，预示在新的一年里，我们家的日子红红火火，顿顿有余，大家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厮守在一起，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吃罢了夜宴，收拾停当后。王娇娥在卫生间擦洗了一下，先上了床。王娇娥对王忠良说：“老王，你也去洗洗。”

王忠良拱进卫生间胡乱洗了一把，上了床。王娇娥说：“老王，该交公粮了吧。”

“是该交了。”王忠良掀开被子拱进去。“你就是不说，我也得该交了。这日子过得，好容易放了假，我再不表现一下，我都觉得亏欠自己。”说着，王忠良就动手脱王娇娥的衣服。

王娇娥咯咯笑：“至少有两个月咱俩没有交火了吧。”

王忠良歪着头想想：“是的，至少得有俩月处于停战状态。”

王娇娥说：“今天得交交火，让子弹飞一会儿。”

“你瞧好吧。”王忠良拱进被窝。

夫妻二人在黑暗中忙碌起来。王忠良动一下，身下床板就吱嘎响一声，王忠良动作急，床板响的也急，吱嘎，吱嘎的响声把二人逗乐了。

王娇娥说：“这破床，真是该换了。”

王忠良说：“这可是咱们结婚时的见证物。”

王娇娥说：“它也老啦。就像你一样，当年的棒槌变成了今天的一条萝卜干，还是被风干的萝卜干。”

王忠良说：“你不要打击我的自尊心，我是棒槌加萝卜干，混搭。”

王娇娥搂住王忠良脖子，贴着耳边说：“我看到一个报道，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因为唯一的女儿不在了。为了怀念女儿，冒着高龄生育风险，用人工授精方式，生了一个女孩，而且，母女平安。”

王忠良说：“这老太太不简单。”

王娇娥说：“咱也要一个吧。”

王忠良问：“”你不是开玩笑？你这么想的？

王娇娥说：“我才四十多岁，你不到五十岁，不比老太太年轻多了。何况我这土地肥沃，没有出现水土流失现象，你的身体也是棒棒得，咱俩一使劲，还怕弄不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我可没有想过这事。”王忠良老实说道。

王娇娥说：“现在想想来得及。”

王忠良想想。说：“假如说。我是说，假如说，咱俩这个年龄咔嚓生了一个健康的孩子，知道的不说什么，像老吴，老钱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孙子呢。如果这孩子在大街上当着不明真相的人喊我叫爸，管你叫妈，不得把人家大牙惊掉了。你别异想天开了，有个成成就行了。虽然孩子智力有问题，但是，他知道爸爸，妈妈，姥姥，我看就挺好。何况孩子身体也没有什么大毛病，简单生活基本能自理，这就可以啦。”

王娇娥说：“我真想再给你生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

“我的夫人，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睡吧。”王忠良拍拍王娇娥。

“你搂住我。”王娇娥拱进王忠良怀里，发嗲说。

王忠良亲她一口：“乖，睡吧。”

第二天，一个阳光明媚的假日。

全家人吃过早饭后，梳洗打扮一番，出了门。王成挪动着肥硕的身躯，东瞅西看，眼睛不够用了。他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新奇。面对着车来车往的街道，王成毫不畏惧，横冲直撞，看的王娇娥心惊肉跳。

“老王，你快拉住他，不能让他这么跑。”王娇娥揪心的喊道。

王忠良紧张的出了一脑门子汗。他紧跑两步，一把拽住王成衣服，喘着粗气说：“成成，听爸爸话，你不要乱跑，跟爸爸一起走。你没有看到，这些大汽车会把你撞到的。”王忠良牵住王成手，像车夫拽缰绳那样往后拉。

“爸爸。好玩。”王成指着前方说道。王忠良顺着王成手指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家新开张的店铺在搞开业庆典活动。

店门前，七八个身穿大红礼服的老娘们在敲锣打鼓助威，现场一派喜庆的气氛。王成使劲拉他往前走，王忠良无奈只好跟着走：“成成，你慢点。”

王娇娥赶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跟王忠良说：“这孩子真是在家憋坏了。平日就妈一个人在家看着他，不敢让他出门，今天这一出门，真是兴奋过度了。”

王忠良累的气喘吁吁：“没事。娇娥，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成成不会有事的。”

新开业的是家面包店，开门大喜的日子，所有面包七折出售。

面包店的四周，飘散着浓郁的香甜气息，王成张大嘴巴使劲吸气，高兴地喊道：“香。香。我要吃。我要吃。”

看着王成嘴里流出的哈喇子，王娇娥对王忠良说：“你排队吧，给成成买俩个尝尝。”王成马上排在队伍中。一会儿工夫，王忠良到了柜台前，问王娇娥：“买哪一种？”

王娇娥说：“你看着买吧，成成也吃不出个好赖。”

王忠良看了一遍价格，选了价格最低的面包卖了两个。然后，离开柜台来到王成面前。王成双眼直勾勾看着王忠良手中的面包，两只手紧张的乱动。“吃。吃。”他指着面包说。

王忠良把面包递给他，王成一把抢到手上，急不可待的吃起来。

“成成，好吃吗？”王娇娥问。

王成说：“好吃。”

王娇娥问：“谁给你买的？”

王成停下嘴巴，看着王忠良说：“爸爸。”

王成的回答，让王忠良十分受用。王忠良对王娇娥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美食家，知道什么东西好吃。”

王娇娥说：“面包这东西还是尽量少吃，成成胖成这个样子了，吃多了不好。”就在夫妻二人闲聊的时候。老吴从一旁走了过来。他拍拍王忠良肩膀，问道：“你们两口子话真多，在大街上还私聊那。”

王忠良说：“老吴，你也出来转圈了。”

老吴说：“在家里呆的难受，就出来转转。一来溜溜这狗，二来走动走动。”

王娇娥见金毛往她身上靠，忙闪到一边：“老吴，你家这狗你也不给减减肥，看它肥的。”

老吴说：“太能吃了。一顿两个馒头再加上四个鸡肝。眨眼功夫，它就吃完了。舔舔嘴巴，像没感觉似的。”

王娇娥问：“它一天得吃几顿？”

老吴说：“跟人一样，三顿饭。”

王娇娥就笑了：“老吴，我看有的人家把宠物都当孩子养了，你这金毛收养没有？”

老吴说：“一样。你想，刚满月就抱来了，也是一把屎一把尿过来的，有感情了。”

王忠良拉老吴一下，使使眼色，二人到了一旁。王忠良压低声音问：“你那天是怎么逃脱的？在路上见到警察没有？”

老吴说：“没有见到警察。我一溜烟就跑回家了。都没敢在外面停留。你哪？”

王忠良说：“我没敢回家，在外面呆了一会，这才回去。”王忠良又说：“老吴，这打麻将好多年了，也没遇到警察上门抓赌，昨天这是怎么啦，呼啦啦就围上啦。”

老吴把嘴凑到老王耳边说：“我听说是有人点炮，举报了老杜。昨天，老杜父子俩全让警察带走了。”

“是吗？”王忠良惊的快掉了下巴。“这是谁呀？有点缺德吧。”王忠良说。

老吴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笼子大喽，什么鸟都有。现在风声紧，不能再玩啦。”

“老吴。”王忠良看看左右问：“他们父子俩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吧？”

老吴说：“应该不会吧。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图个乐，又不是玩大的，警察应该不会对我们感兴趣。”

王忠良说：“昨天真把我吓坏了。晚上睡觉，我都梦到警察来抓我。”

老吴说：“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好啦，我去买点菜。记住，风声紧，不能再玩啦。”老吴又嘱咐道，牵着狗绳这才离开。

“你们俩嘀咕什么哪？”王娇娥看着老吴背影问。

王忠良看看左右，低声说：“现在人多嘴杂，回家说。”

王娇娥撇撇嘴：“就你们那点破事，还用得着回家说。”

王忠良说：“太恐怖了。你都想不到。”

王娇娥回敬道：“太恐怖？我还不稀得听呢。”

王忠良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香油，压低声音说：“昨天麻将馆警察抓赌，是有人告发给了警察，老杜父子俩都被警察抓走啦。”

“真的？”王娇娥大吃一惊。眼睛睁的溜圆。

王忠良点点头。

王娇娥说：“妈呀，还真有人举报呀。”

王忠良说：“亏得我昨天跑得快，要不然，说不定我也让警察抓住了。”

王娇娥说：“快别说了，本来心情挺好的，让你这么一说，一下子就堵住了。”

王忠良说：“我不说了，咱们到公园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