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各方势力的离开,此地平静下来,寒池里的血水渐渐清亮。
黑袍离开不久,笑意骤敛,脚下加快追逐的步伐。
他能骗得了肖战,骗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
这一掌蕴含的真元极为磅礴,如果尽数落实,陆宇绝对当场死亡。
但他感受到陆宇那诡异的手段。
一种功法在侵蚀他的真元。
一种秘法在壮大陆宇的真元。
还有一种武技,也为陆宇抵消一些伤害。
黑袍认得武技:纵横十方斩。
可那种功法呢?
那种秘法呢?
那才是黑袍无比好奇,且想得到的东西。
他骗诸人陆宇必死,是不希望凌霄子和肖战跟来多管闲事。
他要追上陆宇,夺功法,抢秘法。
……
……
陆宇身受重伤,好在仅是内伤,并不影响身体的灵活。健体术施展到极致,急蹿逃命。
他越过荒地,翻过浅山,连续大半天的逃亡赶路,体力近乎殆尽。
黄昏,夕阳柔光洒满地。
陆宇从一座山丘上半跌半滚下来。
山丘前有座村庄,十来户,炊烟渺渺。
村前一户的苍发老汉正在赶鸡进笼,被陆宇惊到,登时鸡飞狗吠。
老汉见陆宇唇角带血,料定对方是被人追杀的修士,不敢上前,躲进屋去。
陆宇也瞧见了老汉,只觉面容颇感熟悉,似曾见过,略一回忆了,才站起来喊道:“牛老伯?”
窗户传来老汉的声音:“你,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我认识你闺女,你闺女是不是叫牛翠花?”陆宇想起那个丑女人的名字。
“啊!”
老汉惊呼一声,开门急燎燎奔到陆宇身前,焦切道:“你真认识我闺女?她在哪儿?”
陆宇果然没料错,只因两人的容貌实在太像,惊天泣鬼。
“她……我不能告诉你。”陆宇不擅长说谎,却又不忍将牛翠花的死讯直接告诉老汉。
“说啊,你快说,求求你快告诉我,我就那么一个女儿啊!”老汉用力摇晃陆宇的双臂。
陆宇实在不忍,只能道:“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寒池镇。”
“寒池镇?寒池镇在哪里?”老汉问。
陆宇才想起来,小镇是因寒池秘境而得名,老汉应该不知道。
他指了指东南方。
老汉循着望去,老泪纵横道:“她,她去镇上做什么!”
陆宇编不下去,转移话题道:“能不能借口水喝。”
“能,快请进来。”老汉擦了擦泪,想起礼数,询人问话,理应款待,别说喝口水,杀两只鸡都该。
陆宇这三天只吃了两个包子,喝过三口水,刚又体力透支过度,此刻饿极渴极,晕得头冒金星。
进得屋,他来到厨房连喝半瓢水,铁锅锅盖溢出热腾腾的菜香。
老汉招呼道:“你,你一定饿了吧。”
陆宇点头。
老汉又道:“如不嫌弃,吃个便饭,我这就给您弄些肉来。”
陆宇抬手:“不必,我随便凑合两碗饭就走。”
老汉止声不劝,他看得出来陆宇急着“赶路”。
紧着老汉把陆宇请出厨房,拿着铁铲揭锅盖翻炒起来,几息功夫,一大盆青菜出锅。
老汉端菜上桌,又替陆宇盛了满满一碗饭。
陆宇道谢,旋即狼吞虎咽吃食,三碗米饭很快吃干净。
他刨饭多,夹菜少,看起来很赶时间,眼角余光不时瞥向村外那座山丘。
吃饱了饭,老汉再问闺女的下落。
陆宇刚才吃饭间就想到托词:“她好像在诸葛酒楼当伙计。”
老汉拍腿气道:“不懂事!她一个黄花闺女,怎地,怎地跑去酒楼当伙计,说出去成何体统!”
老汉言语虽气,表情却似乎很开心。
想来老汉也知道以他闺女的长相,黄花不黄花没太大区别,甚至找份好的差事都难。在诸葛酒楼当伙计,总比一辈子孤苦干农活要强上很多。
没准挣足银子,还能把自个儿嫁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老汉沉浸幻想时,陆宇已站了起来。
陆宇探了探袖囊,里面一个铜板都没有。鬼三笑的储物戒里倒有些日常衣物用品,还有一把细长的刀和一本《七绝刀法》的秘籍,偏偏也一个铜板都没有。
老汉看出陆宇的意图,连连摆手道:“别客气别客气,一餐便饭,不值一提,我还得感谢小友捎信来呢。”
陆宇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稍后应该会有人来询问我的踪迹,你向他讨要五百两银子,再如实告诉他。”
老汉怔住:“五百两!”
“不错,五百两。那人比你想象中更有钱,五百两对他来说九牛一毛。”陆宇道。
“额,好好好。”老汉尴尬的笑,他一辈子都没见过五百两银子,怎会信天上掉金馅饼。
陆宇点点头,他相信黑袍绝不介意花区区五百两买他的行踪。
一路上,陆宇故布疑阵,但他相信以黑袍化羽境的速度,即便被障眼法骗得改变方向,很快也会再追上来。
“小友等等。”
老汉叫住陆宇,急忙跑到鸡笼前,拎出最肥的一只老母鸡,用谷草缠上脚,正准备送给陆宇。
按农村习俗,有人前来报喜,理应如此。
可当老汉回身,陆宇的身影已在村外几里,化作夕阳残影。
老汉暗道这真是个好心肠的小友。
得知闺女的喜讯,老汉心情甚好,继续沉浸在幻想中,吃着清水青菜如嚼美味。
不多时候,东南方向走来个黑袍怪人。
老汉想起陆宇临走时的话,好奇着迎了过去。
黑袍正打算寻人问话,老汉就自己走过来了。
黑袍漠然道:“刚才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年轻人?”
老汉倒也留了个心眼,佯装疑惑道:“怎样的年轻人?”
黑袍举手过头,形容道:“这般高,身形消瘦,模样俊秀,灰铜衣袍。”
老汉笑道:“有,有有有,他刚走不……”
黑袍忽然截口:“往哪里走了!”
老汉眼咕噜一转,面露为难的道:“这,这我倒是记不太清。”
黑袍冷笑一声,看穿老汉的心思,随手甩出几张银票:“现在可想起来了?”
老汉双眼放光,地上银票岂止五百两,少说千多两。
他岂止没见过,做梦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拥有巨大财富。
老汉生怕黑袍反悔,边蹲下捡着钱,边指西北方向道:“他往那个方向去了,离开两炷香时间不到。”
黑袍刚准备离开,这老汉却又道:“且等等。”
黑袍回头。
“嘿嘿……”老汉嘿笑几声,眼睛里带着狡猾,挑眉道,“我看那小子不太老实,明知您在追他,他还故意让我如实告诉您行踪,说明……”
“说明他一定会背道而驰。”黑袍道。
“您英明。”
“确实是他让你故意告诉我的?”黑袍又道。
“可不,我哪敢骗您啊。”老汉谄笑道。
“很好!本来想留你一条贱命,是你自寻死路。”黑袍漠然道。
老汉笑意骤散,惊道:“为,为什么?”
黑袍轻轻一挥袍子,一团黑雾笼罩老汉全身,两息功夫,黑雾尽散,老汉倒地不起,眼珠子瞪天,死不瞑目。
“哼,丑人多作怪!”黑袍鄙夷的望着老汉,旋即化作一道黑光朝原路返回。
黑袍虽说不算好人,却也瞧不上老汉这样言而无信之辈。
他料定陆宇给了老汉好处,让老汉故意骗他。
而老汉却因贪钱财,出卖雇主,理应杀之。
何况老汉实在太丑,脏了黑袍的眼睛。
当然,黑袍不是没想过这是陆宇的诡计。
一路上,他吃过陆宇障眼法的亏还少么?
所以黑袍前来探路,并非是想从老汉嘴里得到答案,而是想瞧瞧,陆宇又布了怎样一道陷阱。
查看完陷阱,最终决定往哪方追,黑袍却早有主意,何须老汉再多嘴。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
老汉不知陆宇因为怜悯牛翠花的命运,确确实实给他指了条发财的路。黑袍若听信老汉的话,很快便能看到陆宇故意留下的踪迹。
黑袍也没料到老汉骨子里有着农民式的小狡猾和贪婪,妄自猜测陆宇行踪,反倒给出假的情报。当一个人自己都充满坚定时,别人根本不会以为他在撒谎。
再者黑袍绝对不信陆宇会好心告诉他行踪。
种种原由加起来,老汉的猜测,陆宇的原话,黑袍一个都不信!
他只坚信自己的判断,最不可能的,往往是最具可能的方向。
所以黑袍原路返回,坚信陆宇一定想通过这道疑阵,藏身在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的确,村外是山丘,山丘后是浅林,黑袍一回头,便察觉出此处是绝佳的逃跑路线。
连黑袍都能看出这点,陆宇肯定也知道。
但是黑袍万万料不到,陆宇必须往西北方前进,因为那方直通牧王城。
再过几日便是牧景萱成年礼的日子,陆宇已没有太多时间绕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