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烟袅袅,杨柳依依,春日里的端王府风光正好,即使是下人所居的庭院,景致也别具一格。只是此时这好景无人赏,静悄悄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间屋子里隐隐有衣袂的窸窣声。
佳人倚床而立,脚边散落着珠翠绫罗。原本美人更衣是件赏心悦目的乐事,可她没有慢整花钿的心思,而是迅捷地拾起床上一身布衣,三两下就套在身上,动作极快却不慌乱,倒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她匆忙地理了理鬓发,对着镜子照了一眼。镜中映出一张绝美的脸,比起寻常的红妆美人,这张脸不施脂粉,眉眼中多了三分英气,只是太消瘦了些,越发衬得一对美目莹若秋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屋子,一路低眉敛目,不急不缓,稳重的步履丝毫显不出心中的慌乱。人渐渐多了起来,皆是端王府的丫鬟小厮,脚步匆忙,神色惊惶,遇到人就询问两句,每路过一间屋子就推门进去四下搜寻。她只作一无所知,垂着头以尽量快的速度向外院行去。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两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那人走到她跟前,她眼角扫到他蹒跚的步伐,便知是王府里最胖的张管事,她敛裙行礼,轻声问了句好。张管事一脸不耐烦,只顾着东张西望,口中问道:“你打西院来,可曾见到阮姑娘没有?”
“回张管事话,奴婢不曾见过阮姑娘什么模样。刚从西院路过,没见到什么陌生人。”她声音怯懦,一点不复平日里的傲气。
张管事扫了一眼她成色平庸的衣服,甩手道:“我也真是糊涂了,连我都只是远远见过三两次,你这下等婢女,哪里认得阮姑娘。唉,这祖宗到底在哪儿哟!”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庆幸之色,她记得幼时曾经有个人告诉过她,身处在野兽之间,最好的保命办法就是让它们把你当成同类。她靠着这个准则死里逃生了很多次,如今这端王府无异于狼窟虎穴,当年在深山老林中学到的生存法则再次派上了用场。
没错,她就是阮贞,自从有人发现她打晕了侍卫逃出房间,全府的下人一同出动寻找。他们大部分没见过这位神秘的阮姑娘,却都知道她是王爷的心头肉,而且曾做出过许多叛逆出格的行径。
端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美貌丫头,阮贞混在这群无头苍蝇之间并不惹人注目。她脸色因激动而泛出殷红,从去年秋天被端王言寒铮俘虏,她已经半年未接触故国的消息,今天清远国的使臣来端王府拜访,她就要见到故国的亲人,可以随使臣回归故土了。
正这样期盼着,二门里忽然涌进来两列衣着高贵的侍女,阮贞心里一紧,府里有这副排场的只有端王妃薛杳儿,而薛杳儿自然是认识她的。她情急之下,率先跪了下来,匍匐于地向王妃行了大礼。院中慌乱的人群这才发现了王妃来临,也忙不迭地行礼跪拜。
薛杳儿柳眉微蹙,四下扫了一眼,傲慢地问道:“瞎忙什么呢?一个个都没事做吗?”
张管事擦了擦汗,陪着笑道:“王妃娘娘千岁。是阮姑娘不见了,奴才正领着人找呢。”
薛杳儿冷笑一声,道:“今儿王爷在府上接见清远使臣,你们就这样满院子乱串,故意丢端王府的脸吗?”
张管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道:“是小的失职,王妃娘娘赎罪。只是阮姑娘她……”
“敌国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你去告诉林侍卫,府里走了奸细,让他严加查探,嫌疑人等绝不手软!”
阮贞暗暗心惊,薛杳儿一直对她怀恨在心,若是落在她手上可就彻底没命在了。刚刚被俘时她的确一心求死,只是如今归国的希望就在眼前,她绝不能错过。正这样想着,薛杳儿忽然转身向她走来。阮贞咬紧牙关,外表却仍岿然不动。
薛杳儿指着她道:“你,还有后面那几个蓝衣服的,你们四个去前厅里听吩咐,别让人家觉得我端王府无人,不过丢了个姬妾就人仰马翻了。”
阮贞点头应了,又是惊又是喜,喜的是光明正大便可见到使臣,又担忧会先被言寒铮认出来。此时别无他途,她只好跟着另外几个丫鬟赶去前厅,远远地捧了茶站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清远的使臣还未到,前厅里只有言寒铮和他的心腹魏明山。阮贞心如擂鼓,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那久被欺凌压迫的场景便一一浮现在心头。
她十四岁便入行伍,一年后成为将军,这几年来睥睨天下,几乎从未有过敌手。与寒照国的一战,是她经历过最大的惨败。言寒铮不但武功高过她,那洞察人心的眼神,冷漠残忍的手段,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男人对她野兽一般的掠夺,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软弱无力。若不是有归国的念想支撑着,坚信朝堂之上的他一定会来救她,阮贞只怕早就活不下来。
她手脚冰凉,渐渐地有些站不稳。昨夜那场过于浓烈的欢爱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今早制服侍卫,辗转躲避,更是费尽心神,她精神有些不济,突然听到魏明山提到“清远”二字,才回过神来。
“……这次清远的昌平公主亲作使者,自然摆足了架子,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的。”
阮贞心中一动,是菁儿?
“无妨。”言寒铮的声音一贯冰冷,“就给她这个脸。听说慕容菁新招了个驸马,可有同来?”
“这位驸马大人备受器重,只怕忙得脱不开身呢。说来这个人,你应当听说过的。”魏明山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都察院都御使,宋子骞。”
魏明山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的脆响。言寒铮蹙眉回首,正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欲夺门而出。他略一思量就生出熊熊怒火,三两步赶上了虚弱的阮贞,长臂一舒将她拦腰抱起。
阮贞奋力挣扎,却一点也奈何不了他。男人推开最近的一间屋子,将她扔到床上,一把撕开她的衣服,怒极反笑道:“怎么,听到情郎娶了别人,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