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水榭,红树林里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酒中仙揉揉惺忪的双眼,胳膊在地上一撑,吃力地爬起来,才发觉竟躺在肖遥床上。
摸摸盖在身上的被子,柔软干净,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邋遢久了,突然变得整洁一次,酒中仙莫名地感到有点欢喜,布满皱纹、满是胡须的脸上,绽放笑颜。
突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不知何人跳到了水榭站台上。
酒中仙好歹是鼎湖宫主,这些年,神识虽让美酒掏空,但本事融在血脉深处,不会丢掉。基本的听声辨位,酒中仙还是不会忘记。
“哟,来的还是个丫头。”一听脚步声,酒中仙一张脸不禁笑得更灿烂了。
“砰”一声,肖遥的房门被撞开,秦音抱着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一张俏脸上满是血迹,就连纱裙上都是血迹。
“我的天,音丫头,你在哪儿捡了个血包?”酒中仙年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这点儿阵仗还吓不到他。
酒中仙翘着二郎腿,把床边的酒壶拎起来喝一口,摆摆手道:“音丫头,你把这个血不呼啦的东西扔外面去,我乖徒弟刚洗的被子。”
秦音尽管修为不浅,方才被那白虎吓得腿肚子发软,这会儿又抱着肖遥一路从白虎殿后山飞奔下来,早就累得气喘吁吁,腿肚子一颤,跪倒在地,喘道:“师叔,是,是肖,肖师弟......”
“什么?”酒中仙一口酒还没喝下去,呛得从鼻孔、嘴巴里全都涌出来,着急忙慌地想从床上下来,却让被子裹住脚,扑通一下脸着地摔在地上。
那模样,看得秦音都忍不住发笑。
“我擦,你个死丫头,别让我宝贝徒弟在地上躺着,快给他放床上。这他娘的,是流了多少血,流血都流死了吧?”
酒中仙两只手扒拉着肖遥的身子,一抓一把血块,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
“我擦,这闻着不像人血呀?”酒中仙嘴里咕哝道。
秦音两手发力,用力把肖遥抱起来,放在床上,解开肖遥胸前衣衫,露出白皙的胸脯,胸口赫然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靠,娘的,这是被穿个透心凉啊,谁刺的?”酒中仙嘴里不干不净惯了,当着秦音的面也从不收敛。
秦音看着肖遥胸口往外喷着血,想起他面对白虎挺身而出的样子,心里愧疚不已,一双美目里泛着泪花,说道:“是我。”
酒中仙望着秦音急得快哭出来,嘟囔道:“哼,你以后要是再拿我徒弟当剑垛子,我回头连你爹的面子都不给,非打你屁股。”
酒中仙喝口酒,漱了漱口,一口喷在肖遥伤口上,大手一伸,用力地抹开。
每抹一下,血水就直往外冒,屋翳穴虽非致命伤,毕竟是人身大穴、血流要脉,秦音那把短剑,剑身上血槽、倒刺都甚是厉害,血一时半会儿哪里止得住?
酒中仙手上全都是血,索性倒悬酒壶,把酒水咕咚咕咚一股脑儿全倒在肖遥的伤口上。
满满大半壶酒冲下去,水流逐渐变淡,血水慢慢止住了。酒水混着血水,流了满床。
“死丫头,别傻愣着,能不能搭把手?”
秦音哪儿见过这种场面,望着满床的被褥都被血水染得红透,一张小脸煞白,两只手颤抖着,哪里还敢上前。
酒中仙不耐烦地说:“压着伤口,我去找药。”
秦音伸出双手,学着酒中仙的样子,压在肖遥的胸口上。
酒中仙跑出去翻捣一通,翻箱倒柜,动静堪比抄家。
秦音压得手都酸了,酒中仙才慢吞吞地走进来,朝床上扔一个木瓶儿,说道:“交给你了,我还有事。”
秦音久在武炼峰上待着,堂堂宗主千金,平时就算擦破点儿皮,都紧张得要命,哪处理过这么大的伤口。
“师叔,这,这怎么弄?我根本不会处理啊。”
酒中仙瞥了一眼肖遥,摆摆手道:“你看着办吧,死不了,我问你,你俩是不是跑去白虎殿后山了?”
“师叔怎么知道?”秦音顿时愣住。
酒中仙从地上捡了一块从肖遥身上扒拉下来的血块,放在鼻子下面闻闻,笑道:“这小子哪儿流得出这么好的血,得嘞,我走了,照顾好我乖徒儿。”
说罢,一溜烟儿跑出门去,留下秦音一个人硬着头皮拿起小木瓶,往伤口上胡乱涂抹。
小木瓶里的药全都倒在肖遥伤口上,竟被秦音糊里糊涂地止住血,也不知那小木瓶是什么药,竟有如此奇效。
秦音又累又乏,顾不得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趴在床边睡着了。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过了很久,肖遥迷迷糊糊伸手去摸胸口的伤,抓到一丝凉凉的东西,睁开眼一看手上,才发觉是秘制的膏药,凉丝丝的,还有一股香味。
肖遥拿起床边的小木瓶儿,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忍不住笑了。
秦音一头如瀑般的秀发铺在床上,淡淡的檀香味弥漫着整个房间,肖遥忍不住用手撩了几根头发,放在掌心捋着。
“你醒了?”可能感觉到异样,秦音醒了过来,笑逐颜开地问。
一个冰山似的美人儿,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肖遥实在不大习惯,讷讷道:“师姐。”
“你好些了吗?”秦音伸头看了一眼肖遥的伤口,见伤口已经止血,才放下心来。
肖遥这才想起,自己裸着上身,忙不迭地把衣裳把胸口扯,虽不严实,好歹遮住两点。
“是,是你给我上的药吗?”
想着自己被秦音扒开衣裳,肖遥不禁有点害羞。
秦音脸上的笑容收敛,恢复一贯的冰山面容,冷冰冰地答道:“是师叔。”
方才见肖遥醒来,秦音心里欢喜,难免失态。
可说到底,她心里装的还是顾墨白,对肖遥不过是一时关心,又或者是歉疚,总归不是喜欢。
望着肖遥脸上情不自禁泛起的笑意,再想起他在白虎殿山谷说的话,秦音气不打一处来,哼道:“你既然死不了,我先走了,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我定让你偿命。”
肖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无名火搞得莫名其妙。
秦音正要起身走,门就却一脚踹开。
酒中仙一手拎着酒壶,手里握着个鹅蛋大小的东西,手指缝里还在往外渗着血,一进门就大叫道:“乖徒儿乖徒儿,快快,师傅给你找了个好东西。”
冲到床边儿,也不多话,啪的一下就把手里的东西拍在遥肖脸上,用力向嘴里摁,连声喊道:“咽下去咽下去。”
肖遥被那东西摁在脸上,满头满脸都是血,一股血腥气噎住鼻子,根本难以下咽。
酒中仙见塞不进嘴里,索性弃了酒壶,另一只手直接捏住肖遥两颚,捏开他的嘴,硬生生把那血糊糊的东西塞到嘴里去。
笑颜只觉一个滑不溜秋的东西钻到嘴里,血腥气冲入鼻腔,直欲作呕,只得硬着头皮一口咽了下去。
“乖徒儿,师傅对你好吧?嘻嘻。”酒中仙叉着腰,笑嘻嘻地说道。
秦音已经起身,站在门口,杏眼一蹬,说道:“既然师叔已经回来,侄女就告辞了。”
酒中仙回头看了秦音一眼,心里一盘算,便知道必是两人又闹了矛盾,摆摆手说道:“走吧走吧。”
肖遥用力将那鹅蛋大小的东西咽进肚子,立时便觉五脏六腑有如火烧,嘴巴一张,大口往外呼着热气。
“哎,你小子,师傅专门给你创造了二人世界,你怎么又惹这小丫头生气。”酒中仙在床边坐下,拧开壶塞灌了一大口酒,责怪道。
肖遥嘴里口干舌燥,嗓子眼恨不得冒出火来,哪儿还说得出话?只是紧闭双眼,兀自强忍。
过了一会儿,腹内突然生出一股寒气,像是活了一般,在五脏六腑来回游走,不断与热气碰撞,搅得肖遥奇痛难忍。
睁开双眼一看,酒中仙不知何时早已出门去,肖遥坐起身来,双手平放在小腹的位置,调动丹田气海中的真气,运转开来。
被酒中仙塞进嘴里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物件儿,竟在肖遥腹中生出两股极强的气流,一冷一热,一阴一阳,颇为怪异。
好在体内本身便具有湿寒、烈阳两种真气,约过了一个时辰,体内气流逐渐顺畅,肖遥吐息纳气,睁开双眼,环顾屋内一圈,也没看到酒中仙的影子。
肖遥能感觉到,那颗血淋淋的东西在体内只消解一小半,大半还安静地待在小腹深处,只是不再像之前那么活跃。
运转内息之后,似乎胸口的剑伤瞬间复原了,肖遥坐起来,穿上靴子出了房门。
静静地欣赏着镜湖上波光粼粼的湖水,肖遥脑子里回想起白虎山后山山谷的那一战,在白虎扑击的一瞬间,断剑没入白虎的肚子里,庞大的虎躯将肖遥压住,将他砸晕过去。幸好秦音竟然救了自己,还把自己送回水榭疗伤。醒来的时候,断剑却不在身边,估摸着还留在白虎肚子里。
说起来,秦音待自己虽然不如竹琴、笑笑那般好,但也不赖,以后该待她好些才是。
肖遥正胡思乱想时,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站住!站住!”
肖遥神识过人,纵使距离很远,一听便知声音是从白虎殿后山传出来的。
心下大惊,难道秦音又跑去白虎殿后山了吗?
仓促间,连竹排都忘了划,一个纵身,不管不顾向白虎殿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