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觉。
就是秦音,就算眼睛能看错,那股熟悉的檀香味不会错。
秦音穿一身浅绿色的纱裙,手里握一把精致的短剑,剑鞘上嵌着三颗珍珠,一双美目恨不得冒出火焰来。
“师,师姐……”
方才那句话,在山谷中回声阵阵,难保秦音没听见。
肖遥心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秦音冷哼一声,斜睨着肖遥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肖遥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叫救命呢。”
“救命?”秦音冷笑一声。
一个纵身,手中短剑霍然出鞘,直指肖遥面门。
出手之快,剑气之强,绝不像装腔作势,摆明要在肖遥身上捅十个八个窟窿泄愤。
任何一个女子,听人污蔑自己清清白白的名声,都会火冒三丈,上来拼命。
肖遥自知失言,想解释两句。
奈何秦音出手太快,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而且一出手便是玄阶中级剑法,一十二路夺命残阳剑中最狠辣的璇玑一剑,杀机四伏。
肖遥只得闪身躲闪,使出诡异步法,脚下几个晃动便到了秦音身后。
秦音那一剑扑空,剑气喷薄而出,斜坡上一棵高约两丈的树登时被剑气穿透。
秦音手腕一抖,树干轰然炸裂,向两边飞开,竟如刀锯斧凿一般平整光滑。
秦音毫不迟疑,往回一收,返身又是一剑刺来。
肖遥还欲再闪,却猛地发觉衣衫被拽住,低头一看,原来衣衫下摆被荆棘挂住。
秦音年纪长肖遥数岁,已是坐午中境的武者,轻功更是上乘,来势极快,手中短剑唰的一下,直没入肖遥胸口,穿胸而过。
还是一式璇玑一剑。
璇玑一剑旨在一剑刺入璇玑要穴,再以剑坼之力,将对手分成两半,就如那棵被短剑刺穿的树一般。
江湖有言,一剑璇玑,小命归西。
秦音返身这一剑,虽然穿胸而过,却偏了不少,本应刺进璇玑穴的一剑,刺进了屋翳穴。
肖遥强忍剧痛,笑道:“多谢师姐手下留情。”
“你为何不躲?”
想必是第一次出手伤人,望着肖遥背后剑尖上淌下的血水,秦音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肖遥痛得牙齿打战,用手按住胸前的创口,语气充满歉疚。
“我脑子一热,说了疯话,败坏师姐名声,实属罪该万死,怎么还敢还手?”
秦音想起这茬,火气又冒上来,厉声问道:“你为何无端败坏我清白,我几时与你又亲又摸了?”
话没说完,一张脸红到耳根子。
剑灵之事,肖遥在书上从未读到,贸然拿剑灵说事,不知秦音是否会相信这番说辞。
不过好不容易秦音能听自己解释几句,肖遥自然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那日火凝洞中剑灵以幻象引诱他的事都原原本本讲出来,只是略过幻象里的亲热场面不提。
世上哪有剑灵这种东西?这不是活在神话志怪小说中的东西吗?
秦音如坠云里雾里,不解地问:“剑灵,是你身上那把断剑的剑灵吗?”
“是。”肖遥抬起手中断剑给秦音看。
秦音正欲用手去接,肖遥突然浑身一震,低声喝道:“别动。”
话音刚落,秦音便感觉一股温和的气息慢慢舔舐着自己的后颈。
秦音站立的位置,身后是一个斜坡,追赶肖遥的那只白虎站在斜坡上,伸长脖子,一个磨盘大的脑袋探到秦音的脖颈处,双眼微眯。像是沉醉少女的体香,又像在享受猎杀前的快意。
秦音的口型在问:“怎么办?”
以秦音坐午中境的修为,一般不会等到白虎近身才发觉,只怪她刚刚太过气愤,一时大意,这么大一头凶兽到了背后竟毫无察觉。
单以速度而论,秦音的轻功极好,白虎未必能追上她,可现在白虎的一张巨口就在秦音的肩头,只要她微微一动,白虎巨口轻轻一合,便能将她整颗脑袋咬下来。
秦音又惊又怕,两条修长的美腿不住打颤,美目含泪,看着让人好生可怜。
“喂喂喂,你醒醒。”肖遥压低声音,不住地呼唤剑灵。
剑灵不耐烦地答道:“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喂喂喂吗?”
“好好好,那你叫什么名字?”肖遥两只眼睛死盯着白虎,不敢有丝毫大意,甚至比刚才自己被白虎压在地上还紧张。
“我叫轻吕。”剑灵慢吞吞地答道。
轻吕是剑的一种制式。
《翊书·铁皇纪》记载铁皇墨钧亲征北戎一事写道:“铁皇入,适戎所,陈酋施射之,三发而后下车,而击之以轻吕,斩之以典钺。”
自此以后,轻吕便被当作剑的别称。
剑灵叫这个名字,倒也合乎身份。
虎须晃动,扫过秦音的半边脸颊,白虎察觉到秦音的身子微微颤抖,索性将鼻子凑得更近。
轻吕说得没错,这只白虎年岁已长,加之在武炼峰吸收日精月华、天地灵气,早就生出灵气,能察觉到人内心的恐惧。
肖遥手中断剑一点点向上抬起,口中低声道:“轻吕,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击退白虎!”
轻吕不屑地答道:“呵呵,主人,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要么按我说的,我跟她睡一夜,要么你俩一块死,我换个新主人。对了,还有,其实你不必开口说出来,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肖遥默然,这哪是当主人,分明是在心里放了条蛔虫。
日后,若对哪个姑娘有半分歪心思......
轻吕幽幽地说:“譬如你现在心里在骂我知道个屁。”
肖遥眼珠子咕噜一转。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轻吕一副有恃无恐的语气:“我看看,哦不对,我感应一下。”
大概是感应到肖遥心底的想法,轻吕慌道:“哎,你在想……哎,你这么想不好,好歹主仆一场,别这么绝情。”
肖遥毫不客气地威胁道:“你要不救她,等我跑掉,绝对把你丢到火凝洞里的岩浆地火里面,不怕不把你烧得灰飞烟灭。你要不要赌一赌,我能不能虎口脱险?”
“我说了,你不必说出来,我能看清你的心事。”轻吕的语气沮丧至极,言语极不情愿。
剑灵是在肖遥的识海中说话,旁人自然无法听见,秦音见肖遥一个人自言自语,注意力被分散,反倒放松了些。
“师姐,我待会儿喊低头的时候,你就松开手里的剑扑倒在地,明白吗?”肖遥低声对秦音说道。
白虎微眯着眼睛,脑袋摆动两下,仍没有下嘴的打算。
秦音置身虎口下,平时再有主意,这会儿也不好使,眼睛里只有顺从。
肖遥身子向前猛地前倾,秦音手中那柄短剑又向胸口刺进几寸。
秦音的短剑本就不长,只比肖遥手中断剑长了几寸。
肖遥这下身子往前一倾,断剑便能刺到白虎,只是胸口的剑又刺进几寸,鲜血如注。
秦音轻“啊”了一声,连忙松开剑柄。
肖遥手中断剑自下而上用力上挥,划过白虎的下巴,在泛着寒光的利齿上撞得哐哐作响。
肖遥大声吼道:“低头!”
秦音松开握剑的手,抱着头就势往前一倒,躲过白虎前爪的用力横扫。
肖遥左手按住胸口的伤口,右手持剑,难免力道和精度不够,断剑只在白虎的鼻子上留下一道划痕,一碰着虎脸上的毛皮,刃口便滑开。
白虎虽未受伤,却被肖遥这一剑彻底激怒,也不管倒在地上的秦音,两只后脚在斜坡上用力一蹬,直冲肖遥面门而来。
肖遥身子向后一倒,手中断剑用力伸向头顶,大喊一声:“轻吕!”
“哎,小的在,包治百病,药到病除。”轻吕轻松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
一股热腾腾的液体顺着持剑的手臂哗啦啦流下来,流到肖遥脸上、胸前,沿着脖颈一直流到后颈窝,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包裹肖遥。
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好”,一副无比硕大的躯体,“轰通”一声,砸在肖遥身上,立时将他砸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