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赵琳琅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床头柜的台灯下压了一张纸条：老婆，公司临时有事要出国一趟，你乖乖的，等我回来。

署名是永远爱你的老公。

看到上面有些潦草的字迹，赵琳琅好笑得摇摇头，这得是有多急啊！对他的突然离开并没有多想。

而此时的季东皇，正被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员带往军区的一处独立大院。

早上八点，院子里的军人们都已经做完早操，正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对于陌生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多看一眼。

在经过重重检查后，终于，季东皇被带到了客厅。

一大早就接到他的电话，欧阳梧正坐在藤椅上悠闲的喝着早茶。

“欧阳小姐。”

“什么事这么急？你不是快结婚了吗？怎么还有空往我这里跑。”欧阳梧懒懒道。

沉默片刻，季东皇将戴着手套的左手举了举，道：“我记得你说过的，如果遇到麻烦可以来找你。”

“嗯？嗯。”欧阳梧点点头，她当初是这么讲过。

深吸了一口气，季东皇把手套缓缓取下，将他的整只手露了出来。

这时候，欧阳梧才看到，他的五根手指竟然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小半个手掌正在慢慢消融。

将茶杯放下，欧阳梧起身，蹙眉：“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思索了一阵，欧阳梧抬眸，总结道：“所以，你逆天改命的代价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季东皇露出一丝苦笑：“看来是了。”他以为，他还能再陪琳琅几十年。

“季先生，我很想知道，你当初是以什么为代价换取的时光倒流。”这一直是欧阳梧想不通的地方，按理说，普通人不应该有这种能力才对。

闻言，季东皇惨白着脸，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欧阳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愣了愣，欧阳梧颔首：“好。”然后给他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季东皇将手套带好，然后走到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望着天际，幽幽道：

故事发生在一千多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朝代在现在的历史书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相关记载。

有一位暴君，他的爱人不幸被敌国所害。为了给她报仇，这位暴君将敌国的城池一个个占领，然后不论男女老少，全数屠尽……

接连灭掉三座城池，死了数十万平民百姓，他仍没有停止杀戮。

直到有一天，暴君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想见到爱人，可以！但条件是，不能再杀人了。

于是，他停止了对敌国的征伐。

那个声音还说，他的爱人并不在当前的时空中，而是生活在未来，至于具体在哪里，则需要暴君自己去找了。为了让暴君顺利见到爱人，他可以让他保留每一世的记忆。

第二天，那个暴君就迫不及待的自杀了，因为知道他的爱人已经不在这里，他不想浪费时间。

寻寻觅觅，一世又一世，在第十世的时候，暴君终于找到了他的爱人。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爱的人离他几步之遥，可他说尽一切情话，她却无动于衷。

为了不让爱人感到厌恶，暴君只得改变策略，不再是紧追不舍，而是暗中观望。但为了接近她，他偶尔也会去她面前刷刷存在感。

没想到，因他的一时放任，竟让她陷入了流言蜚语的险境中。等暴君去找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

暴君当即发狂，觉得梦里的那个声音是在欺骗他，他等了一千多年，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于是决定，他要毁天灭地，屠尽苍生，让天下人都为她殉葬！

可能是感觉到他的戾气，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可以让时光回溯，但代价是你只有这一世了，过完这辈子，就得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为了让爱人复活，暴君答应了。

……

听完叙述，欧阳梧忍不住唏嘘不已。她知道，他口中的那个暴君就是季东皇自己，而他寻觅了十世的爱人，则是赵琳琅。

“那个声音，应该就是天道吧，”欧阳梧转头，看着沉浸在记忆中，神情恍惚的男人：“你被他骗了。”

说好了一世，结果只有几个月。不过，按道理来说，几天、几个月也勉强能算一世。怪只怪他当初没有将时间问清楚，否则也不会让天道钻了空子。如今，契约已定，他再没有转圜的机会了。

闻言，季东皇沉默不语。但从他紧抿的薄唇能看出他的颓丧与不甘。

他早该猜到，杀了那么多人，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一世又一世的寻觅，不过是为了削弱他的戾气。

啪！

突然，戴在左手的手套掉了下来。

他的整只手掌，消失了。

看到他残缺的左肢，欧阳梧也是束手无策：“我之前就告诉过你，逆天改命，是会反噬的，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是啊，我也没想到，一辈子竟然这么短。”季东皇幽幽叹道。

“你打算怎么办？”欧阳梧问道：“好像离你们婚礼没几天了吧。”

“还能怎么办，”举起空荡荡的左手，季东皇苦笑着：“就算是死，我也会跟她举行婚礼的！”

然而，刚说完这句话，季东皇便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伸手一探，他的右边裤管，已经空了。

……

转眼便到了农历九月初九，正是东皇集团继承人季东皇和中新娱乐总裁赵琳琅的大喜日子。

这一天，鲜花铺地，气球满天，整个京城的LED大屏上都是这场旷世婚礼的直播。

然而，与外界的喜气洋洋不同，新娘化妆室里，季家和赵家的人挤在一起，愁云满面。

“琳琅，你说东皇出国了？可是公司最近并没有要他亲自去办的业务啊？”季母一脸担忧，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我也不清楚，他昨晚还打过电话，说他还在国外忙着，今天早上就会赶回来的。”赵琳琅咬唇，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面上的憔悴。

“赵姐，你别担心，陛下说他会赶回来就一定会赶回来的。”助理朵朵在一旁安慰着。

很快，吉时到了。

司仪到房里通知新人出场。

“走吧。”赵琳琅盖上头纱，在朵朵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因为是露天婚礼，所以场地非常大，新娘一出场就被宾客们围住了。

“新娘子，怎么没有看到新郎官啊？他该不会是害羞了吧！”有人调笑道。

赵琳琅绷着脸，没有回话。

这时，人们才查觉出不对。

……

中午十二点，直到钟声敲响，也不见季东皇的身影。

赵琳琅捧着花，孤独的站在台上，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但终究是形单影只。

这时，台下的观众席中传来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拿出手机查看起来。

朵朵见事态不对，忙跑过去打探。待看清楚页面上的内容后，不禁红了眼眶。

良久，朵朵看着台上那个坚强的背影，忍不住呜咽出声：“赵姐。”

“怎么了？”赵琳琅回头，脸上看不见一丝情绪。

将手机递了过去，朵朵哽咽道：“你看看吧……”

是季东皇的微博主页，状态更新于几分钟前，这一次，没有图片，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老婆，我走了，但你要记得，我永远爱你！@一片冰心在玉壶

……

欧阳梧收起季东皇的手机，看着藤椅上只剩下半颗头颅的男人。

此时的季东皇，双眼遥遥地望着远方，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爱恋。

他多想再见她一面啊！想抱抱她，想亲亲她，想亲口告诉她，他爱她……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呀！

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须臾，只剩下一把空荡荡的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