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芷！”晏非辰一把握住沐芷没有受伤的胳膊，试图唤醒她。可沐芷双眼涣散着，除了不断说一个“不”字，再无其他。

沐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也憋得越来越红，晏非辰清楚，沐芷这是在压抑着什么。如果他继续等下去，也许会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他看着沐芷难受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也跟着有些难受，还有一丝愤怒。

他扬起手，给了沐芷一巴掌。

安静的房间里，突如其来的清脆的一巴掌，让沐芷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慢慢看向打她的人。

“醒了吗？”晏非辰居高临下地觑着沐芷，眼里有沐芷看不懂的神色，还有她狼狈的模样。

这是沐芷第一次与晏非辰对视，没有闪躲。

良久，沐芷才愣愣地点了点头，她没有像普通女子般捂着脸哭泣，也没有愤怒地质问晏非辰为何打她。她只是掀开被子，慢慢地站起身来，想要打开门走出去。

晏非辰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竟然挡在了沐芷的面前，冷声道：“回去！”

沐芷勉强地撑起一个笑意，身子有些摇摇晃晃，“晏非辰，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她没有说“六皇子”，而是说“晏非辰”。

她没有说“奴婢”，而是说“我”。

晏非辰偏着头，等待着沐芷的下文。

“我在想，你这是在养虎为患。”沐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晏非辰，你知道吧，我是奇国人，哪怕奇国灭亡了，我依然是奇国人。可是你呢？皇帝下令，你是皇帝的帮手，所以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就不怕哪天我强大起来，要了你和皇帝的命吗？”

这才是真正的沐芷。

晏非辰清楚，这才是往日风轻云淡掩盖下愤怒的沐芷，这才是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沐芷的真面目。

“养虎为患？呵！你既然能养虎，我为何不能养你？”晏非辰挑了挑眉，眼瞳越来越黑，像是要将沐芷卷进去了般，“你能将那只白虎驯养得服服帖帖，我自然能将你养得忠心耿耿。”

沐芷被晏非辰这话惊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张了张嘴，才发觉头脑一片空白。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晏非辰允了，刚才那个女子走了进来，双手恭敬地将几盒胭脂奉上。晏非辰瞧了眼女子，这是他的暗卫里，唯一一名女子，名唤夜莺，擅长易容。

夜莺仿过许多人，男女老少，她都仿得如同真人般。但是这一次，晏非辰有些失望——夜莺仿得并不像，沐芷的气质，并不是夜莺所看到的、所模仿的那般，普通；但是他又有些高兴——沐芷若是能被人轻易模仿了去，也就不是他所看重的沐芷了。

沐芷她……

她是空谷里的幽兰，绝世独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百转千回，她的七窍玲珑心，与她浑然天成的悠然淡漠的气质融合在一起，越相处越让人惊叹——惊叹世间还有这样的人，明明身处红尘间，却不沾尘埃。

想到这一点，晏非辰隐隐有些自豪，他是第一个发现沐芷的珍贵之处的人。

而他刚才同沐芷说的话也是真的，他是真的决定要将沐芷养成他的人。

“六皇子，要不要同奴婢赌一把？”

晏非辰想起沐芷同他说的那句话，玩味地看向沐芷，将这句话送还给她，“沐芷，要不要同我赌一把？”

赌他能不能她将真心悉数奉上。

沐芷抬起头来，当门敲响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醒过来，她想起自己同晏非辰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抿了抿唇。话已经说了，再说什么倒显得虚伪，既然如此，她不如坦坦荡荡地接受他这个赌约。

沐芷笑得有些灿烂，“好啊，那就赌吧，看你最后是养虎为患，还是能将虎驯服。”

夜莺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心里却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她家主子与别人打赌。在她印象中，主子对待这种不乖乖听话的人，向来都是折磨至死，根本不会留给别人后悔的机会。而今日这个丫头让主子亲自给她上药，还能得主子另眼相待，看来这个丫头……

夜莺想抬起头仔细瞧沐芷一眼，看看这个外表普通的女子怎么会得到不一样的待遇，沐芷却走到她跟前，将胭脂接过。夜莺怕被沐芷发现，刚想放下手来，手掌中又多了个东西，她抬起头来一看，是一个钱袋子。

“既然你帮了忙，这个是佣金。”沐芷对着夜莺勾了勾嘴角，随后看向晏非辰，“屋子太小，怕是待不了这么多人，六皇子还是别纡尊降贵地同奴婢待在同一个屋子了，请吧！”

沐芷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夜莺却听得心中一怒，她猛地看向沐芷，眼里有一丝杀气，“放肆！你不想活了吗？”

“你小心点，你手中握着的，可是你家主子的东西，你若是毁了它，这可是对你家主子的不敬啊！”沐芷肩头的伤口停止了流血，她也不管不顾，就这样坐回了床上，好似真的准备睡觉了。

晏非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得势时倚势，失势时求势，在这之间转换自如，偏偏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沐芷这个小女子，还真是有趣！

“沐芷，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给夜莺的银两，是向我借的吧？”

夜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以为主子不说话，是因为被沐芷气得不轻，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沐芷的不敬！如今说这话……主子是被眼前的女子给气糊涂了吗？

“那让她还给你就是了。”沐芷瘪瘪嘴，堂堂皇子，这点银两都还要来同她计较，好意思吗！

“那你给夜莺的佣金呢？”

沐芷转过头，看着一脸促狭地看着自己的晏非辰，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晏非辰一番，这才得出一个结论，“晏沭阳，是不是你扮作六皇子的模样来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