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芷讪讪地笑了笑,余光瞥到敞开的衣襟,连忙拉拢,这才道:“谢六皇子的救命之恩。”
晏非辰起身走到窗边,语气淡漠,“我什么时候救你了,你这箭伤还不至于要了你的命。”
“多谢六皇子那一箭,让奴婢躲过了那群人的追杀。”如果不是晏非辰那一箭,那个今早佯装小偷的人已经杀了她了;而他那一箭,让人群混乱起来,官兵紧随而至,她才有这么好的机会逃走。
“也谢六皇子,让奴婢回宫了有个交代。”沐芷瞧了眼肩膀处的伤口,布料是普通的布料,连药都是随处可见的草药。这样的她回了宫,皇后也不会有任何怀疑,只能相信是她自己机智,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嗯。”晏非辰还是刚才的语气,好似捡回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什么小猫小狗般随意。
从出宫到现在,沐芷将一切捋清:皇后娘娘怀疑她是晏非辰的人,所以这一个月来,都派人监视着她,也没有给她分配过任何事,连她发现的下毒之事,都没有让她参与;但是,皇后娘娘又觉得她聪明,可用,这才在晾了她一个月之后,将她派出了宫,也顺便派了杀手。
她若是靠自己完成了任务活着回去了,就会得皇后娘娘青睐;她若是暴露出自己与六皇子或者是于皇后娘娘不利的其他人的关系,她就算回去了,也只有一死;她若是被杀手杀了,那也只能说,她没那个能力服侍皇后娘娘,并不可惜。
想到这点,沐芷挣扎着就要起身,晏非辰转过身,这才抬眸瞧了她一眼,“去哪儿?”
“皇后娘娘只用城东的芬芳阁中的胭脂,奴婢出宫的任务,就是给皇后娘娘买几盒胭脂。”沐芷一边解释,一边咬了咬唇,想着自己反正是为六皇子办事,既然如此,差钱的话,是不是也该找他要?
“六皇子……”沐芷鼓足了勇气,这才道:“您能不能给奴婢点银子?绮罗姑姑给奴婢的银子被别人给偷了……”
沐芷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回应,抬起头来看向晏非辰,却见他半侧着脸,看着外面的飞雪,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六皇子?”
晏非辰转过头来,幽深的黑瞳有些飘忽地望了沐芷一眼,沐芷不敢与他直视,垂下头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晏非辰丢过来一个袋子,沐芷感激地接过,朝晏非辰行了礼,走到门边,将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无尽的黑暗。
沐芷不知道晏非辰将自己带到了哪里,屋子里的烛火只照耀了一小段路,这段路曲折幽深,尽头处透着诡异的黑。
天上的月亮只有弯弯的一角,像极了当初她在地牢里看到的月亮;飘落的雪花悠悠荡荡,像极了当初她在地牢里看到的雪花。
沐芷拉着门的手一紧,想要踏出去,脚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般,怎么都走不出去。
晏非辰盯着沐芷有些发抖的身体,嘴角牵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来——他故意选的这个地方。
四五个月来,他与沐芷见的次数并不多,多数时候,沐芷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一旦下雪了,特别是在深夜里,沐芷似乎都会变得有些异样,这是她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着,沐芷只是九公主府里的一个婢女,但他总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并不是这样的。所以他对她好奇,想找到她的弱点,将一切查清楚。
很明显,下着雪的夜里,就是最好的时机,这也是他今日会出现在沐芷身边的原因——地点是他刻意找的,救她却是偶然救的。
“你再不走,芬芳阁只怕就关门了。”晏非辰在沐芷身后“好心”提醒道。
沐芷好似听到了,点了点头;又好似没有听到,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晏非辰还想再说话,沐芷终于动了,她向前踏出一步,身子却没了重心,就这样倒了下去,脑袋磕在门槛上,“咚”的一声,听得晏非辰心里也一震。
“来人!”晏非辰喊了一声,就有一个与沐芷身形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朝着晏非辰行了个礼,依着晏非辰的吩咐将沐芷抱到了床上——她抱着沐芷,就好似抱着一床棉被似的。
而她手上的沐芷,也真的好似一床棉被般,面无表情,任人宰割。
“你现在扮作她的样子,去城东的芬芳阁买几盒胭脂,记住,你的左肩膀受了伤,而且你的模样要让她们看清楚。”晏非辰杵在床头,吩咐道。
女子领了命,仔细地看了沐芷几眼就要离开,沐芷却好似终于回了神,将胭脂的具体要求告知了,又发起呆来。
“你这个样子,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晏非辰难得地主动挑起话题,若是以往,沐芷定会反唇以击。可今日的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微微地测过头,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雪花。
她这个样子,倒真的好似撞傻了,晏非辰拧了拧眉,他没有想到,沐芷的反应会这么大。
沐芷不说话,晏非辰也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站在床头,站成了一个木桩。良久,沐芷才轻轻动了动唇。
“我那里有一个天窗,你呢?”沐芷想起她问夏玲珑的话,道。
晏非辰虽然听到了沐芷的话,却并不明白,他微微蹙着眉,看着沐芷。
沐芷看着窗子,耳朵里似乎响起了很多声音,有鞭子抽打身体的声音,有烙铁印在身体上“滋滋”的声音,有女子衣服被撕破的声音,有男子发出的笑声与女子尖叫哭喊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雪花啊,依旧静静地下着,好似无论多么肮脏的事情,都能被这洁白的雪花掩埋。
沐芷不敢再看下去,闭上眼睛,却仿佛看到被烧焦的城楼上,女子纵身一跃,她的红衣像血一般,朝她涌来。
“啊!”沐芷猛地坐起来,睁开眼睛,浑身颤抖着,使劲往被窝里躲,她的动作幅度很大,肩膀处的伤口立即裂开来,鲜血再次渗透衣服,范围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