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截木剑看起来非常平凡,然而此刻,那平凡被花四海握在手中以后,只是眨眼间,便仿佛化腐朽为神奇了。这一切又是短暂且来不及阻止的一眼,木屋内的墙壁上伴随着他举剑时出现了无数道裂缝。
随后,仿佛有一股无比恐怖的力量降临,顷刻间将屋子压碎。再随后,那把从一只稚嫩右手脱去的木剑在半空留下了一道清晰残影,残影似龙——“龙”身体大致是与空气磨擦太快,几乎都要把空间撕开,为此……真的就发出了一声像极了真龙的龙啸。
赵鑫的那位堂叔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思维从这一刻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他只是因为震撼到了极点而微微张开了嘴巴,以此表现来面对那即将转瞬间就到的一剑。
然后……那剑真的到了!
并一剑穿爆了他的脑袋,
让其血肉横飞,白色四溅。
至此,那个无头的人方才慢慢的倒在了地上。
至此,那把普通的木剑方才回归到了少年手中,被少年重新别在腰间。
少许,赵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花四海,说道:“你居然杀了他?”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居然敢当着的面杀人?”
二人四目相对,花四海平静的看着赵鑫,问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我杀人了吗?”
赵鑫脸色铁青:“你杀了,而且杀的还是我的堂叔。”
“不,我没有杀人!”花四海摇了摇头,说道:“因为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怜悯之心,而你堂叔……他却没有,所以说,你堂叔不是人,他是一只畜生。当然,你也不能算人,因为你喊了一只畜生当叔,所以你二人都是物以类聚,都是畜生。”
“闭嘴!”如同妖兽嘴里的一声咆哮,赵鑫再也忍不住了,他是何等出身、何等地位,何等人的后人,今日居然被人叫做畜生,死罪也!然而只是少许,他又很快的将这份怒意压制心底,沉默着转身走向林外。
他有些急,更有些慌。
从愤怒中清醒来的他发现,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身后可是有一名丹境之上的存在啊!虽说,自己背后也有这样的强者,但他们此刻无一不在族中紧闭死关。这一次,陪同他出来的,最厉害的,也莫过于那几名丹境后期的前辈,而在这些前辈当中,除了从宋家借来的、已经变成了焦尸的宋老,余下的大多正在与其它几家上古家族一同布置“雷阵”。
换句话而言,此次他赶来匆忙,身后只跟来了两名刚刚冲击丹境成功的灵者——而这两名丹境初期的灵者,如何能够抵挡的住少年背后的那位丹境之上?
所以此刻,他方才要走。
而且,走的还是很急!
只是……他当真以为这样就能走得了吗?
花四海看着那个锦色的背影笑了,笑的很冷,说道:“前面的畜生请等等,春风到了,斩草若不除根,我恐被它吹了又生!”
闻言,一颗豆子大小的汗珠自赵鑫的额头流到了脸颊,再顺着脸颊落到了地下。他没有转身,也不敢转身,深怕自己一个转身,就看见了除了少年以外的第二人。然而……那第二人还是出现了。他是云别,一个仿佛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六阶妖兽,堪比人类灵者化境的存在,能够御雷!
赵鑫身后那两名刚刚冲击丹境成功的灵者也出现了,他们紧张的看着云别。
云别没有紧张,相反,他嘴里更是对着那两名灵者轻轻的吐出了“蝼蚁”二字。
遮天蔽日的树林。
有一阵风自林外而来。
它吹袭着树木摇摆,
吹袭着树叶飘落,
吹起了黑袍飞舞——浓雾散开!
忽然。风停了!
忽然。那黑袍下的手掌伸出了!
又忽然。杀戮开始了……
一道细小的紫色雷电,从云别掌心飞出,它夹带着毁灭,以一种纯粹的、简单的、粗暴的力量迅速的朝着赵鑫三人碾压而去。赵鑫虽然未曾转身,但闻听到那声震耳欲聋,脸上的表情已是惨白可怕,他哆嗦的握紧了手里的某件东西,然后颤声的念叨出:“转移!”
雷电袭来。
死亡将近。
两名灵者纷纷施展出了有生以来最厉害的灵术。
“石化!”
“拂阳剑法!”
一堵巨大的石墙凭空出现,如同龟甲,立于雷电之前,然而不过少许,那石墙便被击碎,连带着一同穿过了那位灵者的腹中。
剩下的那位灵者在面对雷电之威时,他舞起了手中长剑,剑起剑落,周围慢慢浮现出了晚霞时候才有的意境,而在那份意境之中,剑犹如一颗圆滚滚的太阳,虽然不如中午强烈,但在被衣袖拂去时,还是变成了一团可以将世人转瞬燃尽的火球。
就这样,火球好像落入了人间,雷电涌上了云间,二者在半途相撞,爆发出了巨大余威,顷刻间便把四周的树木、野草、还有那个灵者化为了虚无。只是,在这虚无之前,还有另外一道灵力的光芒闪现,自地面升上了天空……
云别抬头望着天空少许,说道:“灵器?”
花四海点了点头,平静说道:“是啊!化境灵者用精血炼制成的灵器!”
木屋变成的废墟。
血腥味犹在!
女子犹在!
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犹在!
还有那个爬在地上,将自己脑袋深深埋在地面瑟瑟发抖的男子——他也犹在!
然而,当花四海走进这里,那犹在的女子已经没有了呼吸——他起初是不知道的,因为女子还瞪大着眼睛看他,看了许久,还一直没把眼睛闭上……
短暂的沉默,花四海又来到了那个男子身旁,并用脚踹了踹他。
男子颤抖的身体一滞,然后拼命的朝着他磕起了头,哭泣道:“饶命啊!饶命啊!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不愿意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给你磕头了!”
“她以前和我说过一些你的事情。”花四海说道:“在一个女孩被埋进土里的时候,她说她很喜欢你,她说她愿意等你,她说她不远万里的来找你,这期间她都付出了很多,甚至……她还算计了我。这一切,她都是为了见你。当然,她也如愿以偿的真的见到了你,在那天晚上,林家被灭之时,见到你牵着一名女子的手。”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你,但我想……一个女子在被某个人折磨成这样以后还愿意替他求饶,这个人除了亲人,就必定是她最爱的人。只是……我未曾想到她这么一个精明的姑娘会爱上你这样的人渣!”
花四海看着那个男子,忽然冷笑道:“能不能告诉我,面对如此深爱着你的女子,你究竟是怎样才下的去手啊!”
话音刚落。
求饶的声音似乎断了那么一会。
然后在那只有几眼功夫的一会,男子的余光偷偷地看向了地上躺着的女子,此时女子还未瞑目……
再然后,男子的哭泣声更大了,他说道:“我也不想!我也不愿!真的……他们不知从那里找到了我,要我……要我对她动刑,我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肯,但他们抓走了我的妻子,说,若我不愿意对她动手,反之……他们便会把那些刑法用在我妻子身上,你要我如何办啊!我也无奈,我也像跪你这样的跪过他们,求过他们,可他们……不肯啊!”
“这就是你的理由?”花四海问男子。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久。
或许是更久。
花四海说道:“你也说了,你不喜欢她,那么……你凭什么这样做?又凭什么有资格这样做?是否……我也可以学学你?”
这话一出口,男子猛然抬起了脑袋,露出了他那张惨白的脸,惊恐道:“林铛说……让你别杀我,你……你也答应了!现在……现在怎么能够反悔!”
花四海站在那儿,脸上平静,嘴角慢慢浮起淡淡的微笑,沉思片刻,忽然抽出了腰间的木剑用力一挥,削掉了男子的脑袋。然后,待到那颗带有惊愕神色的脑袋滚落几圈后停止不动,这时,他方才喃喃说道:“因为我喜欢啊!”
许久之前。
他问林铛为什么不杀男子时,林铛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男子问他,他同样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至于曾经答应过那女子的不杀?呵呵……管它呢,反正自己已经是杀了,而那女子,也已经是死了……
花四海最终还是没有将林铛的尸体带回去给刘仁,他带去的是一把火化后的骨灰,似乎……他并不想除了他以外的人知道这个女子死后的模样,尤其是那个肯为了她朝其他人下跪的男子。
此时,天色已晚。
此时,刘仁却并没有等回来要等的人。
那位大人倒是回来了,但是他回来以后却是沉默着给了自己一个罐子。
那一刻,刘仁觉得罐子很沉重。
重的居然都快要把他压死,令他不能呼吸。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是他又很快在脑海中否定了这个可能。
然后,他张了张嘴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大人,我家小姐呢!”
段志成在一旁看着,看见眼前这一幕后,轻轻的将泪流满面的满红搂在怀里,随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花四海不语。
刘仁声音顿时提高了数倍,重复道:“大人,我家小姐呢!”
……
……
第二日清晨。
小雨。
雨中有一伙行人,
以刘仁为首。
乘着马车出了影城,
缓缓的向着江城驶去。
城门口还有三人,
以花四海为首。
满红弹着老琴,
以一首离别的曲子相送。
然而等到这首曲子完毕,
等到那队马车没影。
花四海忽然说道:“其实这应该是首断肠曲!”
随后他又看了看落在自己掌中的雨珠,说道:“其实这应该是场断肠雨!”
最后他又冲着空无一人的城外说道:“其实那里还有一个断肠人!”
从城门回来,花四海去到了赵鑫以前的客栈,客栈没人,不……应该说全是死人——或许是因为死人不会说出活人去哪,于是……这里的老板、小二、账房、厨子全都死了。花四海脸色如常,一脸平静的走出客栈,往着之前药师们包下来的花园走去。
花园里。
胖子还在,只是与上一次见面时比较,现在的它仿佛是虚弱了好多。
花四海没有说话,它便看着花四海苦笑着说道:“不妙啊!我昨天被人发现了!”
小雨变大。
树叶沙沙。
荒草边,沉默了许久的花四海开口道:“那么从今日起,我便住这儿了!”
闻言,胖子脸上一愣,随后大喜,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好房间!”
深夜。
有一行四人如幽灵般潜进了这个花园,然后走到了这个花园的一堵杂草丛生的破旧墙壁处。但还没当他们如往常一样走到那个光洁、平整的地面中央时,他们忽然发现在黑暗中多了一个少年。少年约莫十四五六,身穿着一袭白衣,所以在这片黑暗中分外显眼。
双方短短相视。
都还未来得及说话。
却有第三者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虚幻的胖子,只见他指了指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大声道:“就是她打伤我的!”
花四海点了点头,然后平静的看着那个相貌四十左右的妇人,说道:“云别,废了她!”
……
……
影城内的某个房间。
画着图纸的宋云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旁边的人问道:“宋老说要给他徒弟报仇,如今去了多久啊!”
旁边的人回答道:“他老人家几天前就带着一伙老友将徐家好好修理了一顿,听说后来又被赵鑫公子请了去。”
闻言,宋云云顿时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赵鑫还真是不肯吃亏啊,我方才从他手中要了几名灵者,他便把我这儿丹境后期的宋老给借走了。”
旁边的人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
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怪味。
宋云云吸了吸鼻子,立即开始皱眉,不悦道:“这是什么味道啊!”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如今正值雨天,估计是天上的天雷碰巧落到了外面的野物身上!您要是不喜欢,我便帮您把窗户关上。”说着,旁边的那人已经走到了窗前,轻轻的将那两扇窗子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