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风是个过目不忘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忘记侦察兵发来的电报内容。与主力隔开之后,他们总共只前进了一京畿里,然后就被迫离开大路,变成了黑暗当中躲藏着的旁观者。
挎斗摩托太过显眼,只能推到路边,用伪装物盖得严严实实;汗臭、体味极易暴露目标,必须在身上涂满虫兽油脂,以便骗过忍兽的灵敏鼻子......侦察小组做这些事情的原因并不是胆怯,他们已经闯进了虫群的集结地区,到处都是臭烘烘的虫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利爪撕碎。
霜雪之风没有强逼他们进攻。她承认了既成事实,命令侦察小组留在原地,仔细记录地球军队与虫兽的战斗进程。人类与虫群的炮兵,当时正在进行声势浩大的对射,对旋律连续体来说,这可一个了解新、老对手炮兵战术的大好机会......
本应承担最繁重任务的侦察小组,就这样趴在地上看起了战争戏。按照预定计划,早该开始屠杀虫兽的主力,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羊肠小道上,慢吞吞地绕起了远路。车队严格实施灯火管制,装甲战车、拖拉机一律不开大灯,依靠拥有夜视力的执笔者指引方向;真壁元一朗与雪风的语音交流也是能少则少,有几回干脆改成了纸草便笺交流。
没有侦察小组开路,火力群只能假定随时有危险,处处有伏兵,把神经蹦的比钢丝都紧。事实证明,小心谨慎果然没有坏处,当车队翻越117、139高地(标高数字均以腕尺为单位)之间的低凹山坳,驶进当年的旧战场时候,四只明显不怀好意的忍兽,立刻就从路西跳了出来。
根据军官们战后提交的报告,最先发出警报的,是执笔者通讯兵沙鲁金。他所乘坐的领头战车,最先打开了行路大灯,其余车辆随即有样学样,把小道照的活像白昼一般。光柱映出了忍兽的鬼祟身影,这些小个子相比虫族战争时期的前辈,动作明显敏捷许多,顷刻间就从藤蔓上面爬了下来,长牙舞爪地扑向了指挥战车——
一号拖拉机上短促地响起几下枪响,回声随即散入夜空,和科考基地那边的爆炸融为一体。四只忍兽一只没剩,被持镰者们的步枪、骑枪尽数放倒,但它们只是打前站的先锋而已,更大群的虫子,还跟在后头。
139高地曾是连续体军队的一个重要支撑点,陡峭的土坡布满残存树桩。忍兽刚被消灭,嗷嗷乱叫的虫子就翻越棱线冲了过来,眨眼间就把山坡上绿色彻底遮挡。它们并非伏兵,而是被灯火吸引而来的巡逻队,否则的话,邻近的117高地绝不会如此安静。
11式强袭武侍伸出双手,用腕部自卫机枪沉稳地打起连发;两个排的选锋步兵也纷纷下车,瞄准树林里那些躁动不安的身影,射出一排排致命子弹......整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三分间,由一百多只利爪兽、重鬣兽组成的巡逻小队,被持镰者们的枪械火力尽数放翻,连装甲车的翼子板都没碰到。
当时,霜雪之风不仅没有下令开炮,就连手榴弹也禁止使用。她并不想过早暴露实力,把成群结队的低级虫兽引到身边。经验老道的骑士,绝不会在竞速赛第一圈就使出全功率。火力群的重武器必须用来消灭巨兽,尤其是那些难缠的炮击兽,小型虫子的骚扰,用步枪、机枪应付一下就好。
——她在战前制定的计划书,的确是这么写的。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运气,很快就把作战计划变成了废纸。卷土重来的这批虫兽,进步之大令人侧目,它们已经有了合成军队的影子,散落在丛林当中的一支支巡逻小队,就算是影武者特工单独行动,恐怕都很难避开。
火力群主力走的小道,修建于多年前的虫族战争。主要是为了保证重炮阵地的弹药供应。这条土路沿途到处都是岔路口,差不多每拐两个弯,就会爆发一次遭遇战斗,比雪风从天赐城带出来的怀表,走都还准。
战车兵与选锋步兵,很快就习惯了这个情况。无论是谁,只要发现敌情,立即就会发射红色信号弹报警;从前到后,整支车队大概会在五忽之内停车,在雷电的咆哮声中被迫应战。
倾盆大雨中的战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执笔者出去就会湿透,旗语更是别想,各车之间想要沟通联络,只能是连吼带叫外加比画手势。“3号拖拉机后退!”、“殿后战车别再傻呆着!”,作为全队指挥官的雪风,自然是吼得最多的那一个,没过多久,她就喊哑了萨利阿姆的嗓子。
在这种情况下,各车、各伍往往只能各自为战。装甲战车不停地旋转炮塔,向露头的虫兽不断喷吐火舌;排长、伍长率领麾下士兵,瞄准漏网之鱼射出串串子弹......战车兵既不用担心利爪,也不用理会暴雨,相较之下,选锋步兵所处的环境,简直就像是噩梦化作了现实一般。
每位持镰者,都背负了超过两塔兰特(约60千克)的各式装备。他们必须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车厢,在黏糊糊的泥浆当中艰难跋涉。积水不仅拖慢了他们的速度,同时也大量地消耗了他们的体力,让士兵们的射击准确度,仿佛跳崖似地急速下滑。
残酷的战斗,让霜雪之风不得不改变预定计划。车队开过“加尔拉的膝盖”三叉路口之后,雪风不得不解除了手榴弹与战车炮的禁令。饶是如此,选锋步兵当中仍然出现了第一位战死者,二排的次等曹拉塔拉克。
当时,他身边的轻机枪小组正在更换弧形弹匣。为了掩护战友,拉塔拉克主动冲上前去,把集束手榴弹甩进一堆野蛮嚎叫的重鬣兽,炸得这群野兽粉身碎骨,尸块挂得树冠上到处都是。但他本人也遭到三头十字弩兽集火射击,一发骨弹刚好钻过护面观察孔,打中了持镰者军士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