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突骑和战车，就连步兵都把条例丢在一边，放开手脚大肆泼洒弹药。遍地都是涂漆弹壳，至少一半冒着丝丝烟气;弹链箱、空弹匣被士兵们随手丢在壕沟底部，活像野餐后剩下的遍地狼藉。04年那场边境冲突，张成栋是从头到尾打遍全场，但他不记得有任何一场战斗，能赶得上今天的一半激烈。

没人关心武器寿命，更没人关心弹药消耗。堑壕防线的守军，现在完全是在为了生存而战斗，如果熬不过眼前这道难关，所有人都别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阳。122榴弹炮与120迫榴炮，此时也陷入了冗长而又艰苦的反炮兵战斗，既没有办法打击地震巨兽，也没有能力支援各个前沿分队。

炮兵身上的压力，恐怕不比步兵低多少。张成栋站在塔顶，对整体战况一览无余，每一秒钟，都有二、三十发生体炮弹同时腾空，无论把望远镜转向哪个方向，都躲不开毒雾散发的幽幽绿光。他无法确定重炮击兽的具体数目，但肯定不会低于一百，基地守军的每门火炮，平均都要摊上至少十三个对手。

谢天谢地，这群畜生暂时还没有突发奇想，把射击目标从堑壕防线改为基地设施。要是他们真这么干了，两个炮连别说是反制敌军炮兵，恐怕连自己的生存都保证不了。还留在基地里的人员，比如广场周边制高点上的两位民间人士，到时候也得忙不迭地转移阵地，竭尽全力躲避这场炮弹之雨。

不知不觉间，张成栋把目光投向了炮兵雷达。这个精贵玩意儿，今天的表现非常不错，相控阵天线一直在左摆右转，向两个炮兵连源源不断地输送相关数据。只要这部雷达不坏，重炮击兽不管待在哪里，都是开火既暴露，完全无所遁形，如果它们不是长着六条腿的活物，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但问题是，这些虫兽确实是长着六条腿的活物，而且还在不停地移动。在虫族战争当中，它们显然学到了足够多的教训，每射击两三轮就会立刻转移阵地，让地球火炮的反击火力一再扑空。看着它们在丛林当中的移动轨迹，张成栋有好几次都想端起步枪，照这些重炮兽的屁股后面狠狠打一梭子。

被消灭的炮击兽，只占总数的一小部分。它们既不在乎倒下的同类，也不担心人类的炮火，不仅发射频率愈发密集，与基地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在生体弹幕的掩护下，虫群的冲击愈发迅猛，地震兽带着数量惊人的小个子同伴，仿佛海浪一般滚滚而来，尖利的嚎叫经久不息，在人们的心中留下永远的刻痕。

它们没有任何防护设备，但却完全无视毒烟对表皮的腐蚀，冒着枪林弹雨强行冲锋。地震兽在反坦克导弹与机关炮的打击下，一只又一只地接连倒地；利爪兽、重鬣兽趁此机会快步跃前，残缺不全的骨爪高高举起——

装步连终于引爆了定向雷。钢珠伴随火焰愤怒冲出，将阵地前沿的铁丝网，连着大群的虫兽一起扫光。他们暂时迟滞了敌军的脚步，让疲惫的机枪手有了更换枪管的时间，但定向雷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

虫群的进攻只停顿了一分钟。更多六腿野兽冲出硝烟，踩着同伴的尸块继续突击。合众国陆战队员开始发射枪挂榴弹发射器，仅有的几具AT-4火箭筒也开始喷吐火舌;装步连则开始成排成片地丢出手榴弹，在堑壕之外掀起一阵又一阵的血雨腥风......

硝烟散去、回音渐消，虫群的进攻终于被遏制。但它们并非一无所获，在堑壕防线东南方向，至少有四只利爪兽跳进了壕沟，跟安南工兵打了一场短暂而血腥的肉搏战。尽管这几只虫子最终被安南人消灭，但仍然造成了人类军队的首批伤亡，这其中还包括了误伤。

一只幸存的地震巨兽，极其罕见地选择了掉头后退。它拖着一条血淋淋的断腿，带着30毫米炮弹挖出的无数血洞，撤回丛林不久便轰然倒地。然而，在距离尸体不远处的密林当中，敌人的动静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越来越大。

“老大，”奥莉薇拉主动传来了通话。她很刻意地试图保持冷静形象，以至于声线都出现了变形：

“我在岗楼上面。它们，我是说，虫子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迂回包抄。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合适，但它们的行动，明显和以前——老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张成栋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他的位置比奥莉高，看的自然更加清楚。虫子停止了对堑壕防线的全面进攻，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它们完全没有撤退的意思，而是利用丛林当中的公路进行快速机动，在科考基地的东南方向，开始集结下一轮进攻所需的有生力量。

厉害。

张成栋默默地在心里赞叹一句，口中就像嚼了干茶叶一样苦涩。虫群之前的进攻，原来只是试探而已。它们虽然丢掉了成千上万条生命当学费，但却成功找到了堑壕防线的最薄弱一环。东南方向。连老子都看的出来，是南安南把守的东南方向。求你们了，算我这个老对手求你们了，到了外星战场，别再像往常那样丢人了行不行？！

无人机飞到虫群冲击出发阵地上空，在那片树林上空反复盘旋。老许肯定察觉了敌人的意图，把三个突骑班组全部调去了东南方向，一直在基地内部待命的预备队，也开始奔向各自的轮式突击车——

虫子的新一轮猛攻，就在此时打响。绝大部分重炮击兽，都把射击目标改为了堑壕防线东南，数十发生体炮弹几乎同时落地，浓绿色的毒烟将两条堑壕彻底笼罩；十头地震巨兽一字排开，咆哮着扑向六架钢铁突骑，它们早就知道头壳和反坦克导弹哪个更硬，但是毫不介意以生命作为代价，在后续友军面前再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