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天上那是什么？那个发着磷光，从东面晃晃悠悠飞过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张成栋根本不需要夜视仪辅助，单靠肉眼就能看到那道诡异绿光。它的色泽非常鲜艳，以极高的初速从雨林深处拔地窜起，没过多久便越过了抛物线顶点，在重力作用下开始了新一轮迅猛加速。是炮弹。这种弹道，只可能是炮弹。

贞天安把对讲机凑到嘴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外星俘虏供述——当然，是对国际社会公开的那些，尤其是涉及虫族战争的那几页。

被俘的旋律连续体军人，一谈到自军战绩就会滔滔不绝，对战争英雄更是如数家珍。相比之下，他们对虫族军队的介绍要简单的多，而且言语当中充满不屑。不过，他们确实提到过一种“在体内不断制造炮弹型器官，再把它们挨个扔出去”的大型虫兽，同时还认为这种怪物“给我们造成了不少麻烦。愿那些弟兄战士安息。”

这些描述太简洁也太抽象，很容易让人做出错误判断。别说是张成栋了，就连国防大学的某些专家，都认为这种怪物只是块头更大的十字弩兽，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真相永远是残酷的，留在虫洞基地的地球人，即将亲身体会到这种“重炮击兽”的真实威力。

那发生体炮弹拖着狭长光尾，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了射界区域，距离第一道堑壕约有两百米。在它落地之前，安南人对着天上打了好几梭子，但他们的拦截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装步连、合众国陆战队干脆把这东西放置一边不去理会，因为普通虫群仍在长牙舞爪地冲向防御阵地，没有因为自己虫的炮击退缩分毫。

第一颗炮弹砸上硬邦邦的夯土地，“哗啦啦”当即炸成一团粘浆。散落附近的虫兽尸块，仿佛遭遇强酸那样“呲呲”冒出浓烟，利爪、硬鳞、肌肉、筋腱，就在张成栋的注视下迅速分解液化，即便是坚硬结实的骨骼，几秒钟后也变得坑坑凹凹，表面全被腐蚀变色。

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东面丛林，生体炮弹开始接连不断地窜向天空，黑压压吸足水汽的乌云，被绚烂绿光衬托得格外醒目。它们显然是在进行试射，每次的弹着点都比上次更加接近壕沟;它们完全不在乎友军误伤，就算强酸炮弹砸中了冲锋虫群，炮击频率也不会因此降低分毫。

剧毒的酸液四处流淌，就连3班的两架钢铁突骑，都不得不转移位置暂避锋芒。没有与虫尸接触的毒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挥发，毒烟与丰富的水蒸汽亲密结合，很快形成了一团又一团淡绿酸雾，缓缓飘向堑壕当中的防守者。

“快戴面具！”

奥莉薇拉没有忍住，在对讲机上发出一声惊呼。装步连肯定听不到这句话，但他们参加过不止一次的防化演练，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不用连排长吆喝，战士们纷纷从携行具中取出防毒面具，尽可能快地扣在了脸上。防线东南，陆战队员也在秩序井然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甚至分出了几个人手，到安南工兵那里去帮忙指点。

张成栋也带了一只民用防毒面具，但他并不准备把这东西拿出来。一方面，生体炮弹释放出来的毒气，密度显然要比空气大得多，暂时还奈何不了他和薇拉;另一方面，张成栋不认为重炮击兽能存活多久。地球军队的反炮兵能力，可不是旋律连续体能够比拟的。

除了D-30A榴炮连连，1旅炮兵营把侦察排也送到了虫洞对面。他们全排人伺候一部BL-904型炮兵侦校定位雷达，每天都要测湿度测温度外加拆解检修，恨不得把这个宝贝疙瘩当成自家小子伺候，为的就是让它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在需要的时候能够正常工作。事实证明，这群炮兵技术侦察兵，平常的辛苦果然没有白费。

榴炮连停止了射击，开始再次调整水平射向；四门火炮整齐划一地抬高仰角，绿洞洞的炮口统一指向东方。长时间连续射击后，这些火炮全都已经打得发烫，为了避免意外出现，炮手们这次专门使用拉火绳击发，相比之前，动作明显慢上许多——

但威力却是丝毫不减。换用触发引信的高爆弹，短短五秒钟后就在东面雨林接连炸响，四道土泉裹挟着腐叶断枝，仿佛巨鲸吐息一般猛地窜上天空。刚刚还在努力发射的那几只重炮兽，就像摁进烟灰缸的烟头那样瞬间哑火；至于飞在空中的绿色抛物线弹道，则在不停回荡的爆炸声中越变越多，就连天际线处的诸多闪电，相较之下也是黯然失色......

这段描述没有任何夸张，也没有任何失误。有那么一瞬间，张成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攥紧拳头，给了自己右肋重重一下，痛楚立刻如同海啸一般涌上头顶，比最真实的真实还要更加真实。是的，我没看错。东、西、南、北，基地周围全是埋伏好的重炮兽，它们一直都在等待发威的机会。

上百发生体炮弹同时砸向堑壕防线，绿色的轨迹将夜空切割的支离破碎。酸浆横飞，毒液肆虐，整个射界区域顷刻间变得绿雾茫茫，靠那台老式微光夜视仪，根本看不清毒烟掩护下的虫群动向。万幸的是，部队现役的光电观瞄设备，远比张成栋手中的货色先进，装步连和大部分其余守军，仍在顶着炮击坚持战斗。

钢铁突骑原地站定，向射界边缘射出一道道指引激光。它们只能暂时不去搭理毒雾，因为超过二十头地震兽正在撒欢狂奔，巨墙也似的身躯，眼看就要撞出茂密丛林;04式步兵战车全体加入战团，低压火炮“通通通通”接连打出100毫米高爆弹，在铁丝网前硬是炸出一道火墙，将毒雾、尸体以及冲上来的小型虫群一并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