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肯定不是电工拉闸。许存敬应该已经说服了各国维和分队,开始在基地全面实施灯火管制。张成栋服从老连长的决定,但他非常怀疑,这种做法对虫兽究竟有没有效果。14日晚上,它们可是从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当中突然冲出,以密集阵型直接杀向了壕沟阵地,直到被消灭为止队形丝毫不乱。
能够在黑暗中迅速转换成战斗队形,而且途中几乎没有出现掉队或者迷路个体,虫兽的夜视能力和沟通能力,恐怕不比电影当中的虫族要差。
——这是张成栋基于少得可怜的现有情报,料敌从宽做出的推理。他非常希望,自己只是杞人忧天,丛林虫子的战斗力根本达不到这个水平。希望它们只是一群大块头裸鼹鼠,连第一道堑壕都跨不过去。希望它们在损失大量同伴后,能够知难而退及时改道。希望我和奥莉在广场上鼓捣的东西,直到战斗结束都不要有出场机会......
当然了,张成栋肯定不会因此放松工作标准。他把东西拉到广场以后,立刻就把皮卡后斗打开,与早就等在那里的奥莉一起,开始为虫群准备丰盛大餐。
在此之前,奥莉已经指挥着装卸工与司机,在广场上干了好一阵子了。他们爬上房顶,在预制板房之间铺上长条木板,然后再用钉子、绳索进行固定,制造出一条又一条的简易步道。与此同时,这群师傅还挑选了几个视野比较开阔的位置,用粮袋垒起胸墙,布置出了一批简易观察点。
在国家人民军或者连续体军队面前,这些完全没有伪装的简陋掩体,就像羊群中的仓鼠那样扎眼,随便一枚炮弹就能炸翻。但对头脑简单(相对而言)的虫子来说,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靠那种体内生成的骨头弹丸,就算直接命中一百发,也别想对胸墙之后的人员造成威胁。
保益公司留下来的工人,几乎包揽了所有体力活。但剩下来的工作,只能由张成栋和奥莉完成。他们两人爬高上低,在每个观察点都留下一具双筒望远镜,外加一定数量的备用弹药,接着又在广场周边选好地点,布设了十来枚简易绊发地雷,
这东西听上去非常唬人,其实做起来非常简单:左边找根铁钉,用橡皮锤子敲进地里,右边找根木棍,绑上震撼弹或者闪光弹,依样画葫芦也来上一遍。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拉出一根够长的细塑料绳,一端缠上铁钉、一端连上拉环,在离地4厘米处绷紧,搞定。虫子只要撞上绊线,立刻会被震波、闪光砸的晕头转向,变成只会挨打的一只活靶。
广场入口和楼房工地,到处都是两人的杰作。装卸工、司机也帮了点小忙,用建筑垃圾做了好几块警告标志,竖在雷区防止自己人误闯。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工作,炮击开始后的第55分钟,之前派出去的两辆卡车,终于回到了一片幽蓝的虫洞广场。
工人们跳进货厢,和三位地质学家一起穿越时空,眨眼之间就回到了地球。CCTV摄制组没有和他们共同行动,而是在广场多停了一会儿,这群记者居然还搬出了聚光灯,打算对“广场上的最后两名留守人员”,来个随性而起的突击采访。
换作普通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上央视的机会。但张成栋并不希望身份曝光,他粗鲁地推开话筒,对着摄制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把这群记者连轰带撵,就像赶狼似地赶到了虫洞对面。
奥莉薇拉在岗亭楼顶耸了耸肩,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张成栋向自己的贴身保镖举起拳头,再次重申了决心。他顺着扶梯爬上许存敬的办公楼,单手提枪快速跃进,踩得木板步道嘎嘎直响,也就20秒钟的工夫,就冲到了位于广场西南角落,背靠临时包扎所的那座砖砌水塔.
联盟、南安南、NHK、FOX的车辆,也在此时陆续冲进虫洞广场。除去NHK摄制组之外,其他平民都由本国军车护送。联盟出动了一辆UAZ—469敞篷吉普,USMC派出了新崭崭的数码迷彩悍马,南安南则是经典款白板M151,引擎盖的铁锈比油漆都多......它们把保护对象卸在奇点球周围,看着这些平民走进虫洞,随即掉转车头,奔向静静的外围壕沟。
张成栋背靠粮袋胸墙,颇为惬意地坐在水塔顶上,看着这些造型各异的各国越野车。来了就走,跟那群走马观花的背包客一个德行。这里是全营地第二高的地方,仅次于北边那座钢架通讯塔,戴上夜视仪,举起望远镜,整个科考营地连同壕沟防线,立刻就会以一种稍显别扭的方式,尽收眼底。
私营公司的保卫科,肯定弄不到最新式的热像仪。微光夜视镜的视野,是一片充满异域风情的绿色,密集的建筑,笔直的道路,流淌的河流,绵密的树冠,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翡翠材质,看在张成栋的眼里,简直就像一座刚刚拼好的乐高城堡。
然而,玩具城市不会出现往返穿梭的装甲战车,更不会因为炮口火焰的影响,隔三差五就被光块遮去小半个视野。张成栋把目光转向了老许的办公楼,奥莉薇拉就藏在楼顶的观察点,AKM稳当地支在胸墙顶端。她的存在,就像周遭任何事物那样真实可信,不容置疑。
这座被旋律连续体遗弃,接着又被PRC接收的基地,总面积不超过一平方公里,以虫洞奇点球为中心,呈现出一个并不规则的五边形。从水塔俯瞰营地,能轻易找到三纵四横七条主要道路,地球制造的玻璃钢预制板房,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在路边拔地而起。
然而,在这些白墙蓝顶的临时建筑后面,仍然耸立着不少阴森晦暗,几乎被火灾烧光抹净的断壁残垣。那是外星军营的遗迹,同时也是上一任主人的无声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