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舞利爪的虫兽,永远不知何谓屈服。可能是听到了引擎声,也可能是被地球基地的火力驱赶,总而言之,元一朗刚把最后一个无线电定位器跺碎,这些凶恶无比的怪物,就从四面八方咆哮着围了上来。萤光虫群就像船难时的老鼠,扇动翅膀跑了个精光,黑洞洞的丛林深处,到处都是红彤彤的野兽眼睛。那种恐怖的场面,简直就像饿鬼道化为现实一般。
别所重峰当即晕倒,像袋面粉似地摔出了驾驶室。长鸠、小柳等人完全崩溃,除了在车上怨天尤人外加大喊大叫,别的事情完全都做不到。外星士兵没有呵斥他们,这些持镰者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就元一朗所见,至少有两人呆站原地,端枪的双手不断颤抖。
关键时刻,“那位阁下”果断做出了反映。他举起零点八五指口径冲锋枪,把枝头跳下的忍兽一梭子当即放翻,然后左右开弓连投数枚燃烧手榴弹,在空地边缘烧出两道熊熊火墙。“地球人回去,听我们指示开车!”他用英语简短地吼了一句,随即转身面对麾下士兵,用本族语言激昂地喊出口号:
“荣耀就在眼前!准备突围,为阿舒尔神献上鲜血祭奠!”
持镰者们以雷鸣般的怒吼回应长官,曾经动摇的士气瞬间变得如火如荼。“那位阁下”随即开始排兵布阵,他不顾前原美咲、伊藤雅史等人的尖叫抗议,往两辆SUV各塞了一名冲锋枪手,专门对付擅长爬窗的利爪兽;其他士兵则把货车车顶当作阻击阵地,轻机枪手在货厢上面直接支起两脚架,步枪手和掷弹兵围在身边严密保护......
“那位阁下”自己,最终登上了二号货车。他和麾下士兵仅有的保护措施,就是钉进厢板的几枚踏足钉,外加一条简单的安全绳,看的元一朗是心惊肉跳。不过,“那位阁下”对此倒是满不在乎,他一面往钉子上系绳索,一面给机枪组指示射击目标,同时根据观察到的最新情况,对刚才的部署进行了微调。
他的这项调整,主要是针对两位货车驾驶员。柿谷速雄是如假包换的司机,这辈子都不知道扳机怎么扣,“那位阁下”在副座上专门安排了一名步枪手,给老驾驶充当特别保镖;在二号货车司机身上,他也想这么如法炮制一番,结果却遭到了断然拒绝。
“我是自卫官。即便已经辞职,但我还是保护国民的自卫官,”前自卫队三尉盯着外星高官的眼睛,毫无畏惧地说道:
“我有枪,必要时还可以驾驶强袭武侍。把车头这边交给我,赌上特车中队王牌的名誉,我真壁元一朗,绝不会让任何一只野兽得逞!”
虫群在十数米之外蹦跳嚎叫,恶臭的腐败气息,顺着热风阵阵飘来。“那位阁下”盯着元一朗看了整整一秒,干脆利落地一点头,同意了这位地球司机的参战要求。“我们这辆车,是在队尾,”他躲开一枚飞来的骨弹,敏捷地跳回货厢顶棚:
“成败安危,就看你了!”
“不辱使命!”
元一朗从驾驶座后面掏出M3A1,兴奋地推开保险。利爪兽与重鬣兽穿过火墙,成群结队的畸形剪影,就像三途川的鬼卒一样瘆人。然而,真壁元一朗不仅没有退缩,反倒因为肾上腺素奔涌的缘故,愈发变得狂热了。点火,挂挡,踩油门,从这里开始,步入辉煌!
四辆地球汽车首尾相接,以不低于30公里的时速,奔驰在险恶的异星大地上。机枪发出兴奋的咯咯欢叫,把利爪兽成排地钉上路基,木柄手榴弹打着回旋飞入树丛,把那些不断抛射骨弹的十字弩兽,一群又一群地炸成腥臭肉酱。这是真正的实战,而非定好目标的演习,曳光弹流将夜晚的寂静轻易撕碎,鼻腔灌满无烟火药呛辣的气味。
前自卫队三尉感到了些许恐惧。但这趟杀戮之旅带来的冒险快感,没过多久就把他的表层意识彻底占据。元一朗把两边车窗摇到最低,一路上左手紧握方向盘,右手平端冲锋枪,发现有不长眼睛的虫子跳到车边,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个点射,为残酷的雨林再添一朵灿烂血花。
点45子弹的后坐力不是盖的,就算有枪托帮忙,元一朗仍然有好几次差点被震脱手。他打开了所有内外灯光,照的驾驶室一片通明,可他仍旧被明亮的枪口火焰晃的眼花缭乱,眼泪丝毫不受控制地大股涌出。道路似乎永无尽头,虫群的攻势宛如洪水,位于队尾的这辆二号货车,更是成为了众矢之的,每分每秒都处于危险当中。
“那位阁下”始终没有停止射击,弹壳仿佛暴雨一般从货厢两侧叮当落下。然而,虫子的数目最终超过了击发的子弹,最危急的那几秒钟,甚至有两个重鬣兽集群一左一右同时夹击向二号货车。它们顶着可怕的伤亡,硬是冲破了侦察者士兵的拦截火网,比镰刀还要夸张的15厘米长爪,眼看就要挥到脆弱的后视镜上——
元一朗想也不想地就松开了方向盘,冲锋枪伸出窗外,对准最近的脑袋就是一梭子。收拾完左边那群虫子,他看也不看就把枪口转到右面,钢丝托抵肩对准车窗,一口气打完弹匣里剩下的所有子弹。血肉飞溅,死躯倒地,重伤野兽的痛苦惨叫,有那么一会儿竟然盖过了轰鸣的货车引擎......
最后一颗弹壳弹上副驾驶座的时候,直路只剩下了大概五十米。领头的SUV,已经拐上了通向堡垒的简易公路。元一朗对那几秒钟的记忆非常模糊,直到现在也回想不起全部细节,他只记得自己几乎要和一号货车追尾,差一点就把货厢顶上的机枪组甩将出去。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把货车转入直行的时候,紧追不舍的虫群,已经被一只不剩地全部甩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