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7日傍晚。启化市西北56公里,五行山麓。
04年的时候,明珠港曾经进行过一次全市规模的紧急避险演习。当时才7岁的东方骏,午睡刚过一半就被防空警报吵醒,在完全懵懂的情况下,就被父母领钻进了黑洞洞的人防工事。他对那时候的记忆,就是拥挤的人群与无休止的抱怨,以及......当着小莹和熙和姐的面,极其没面子的一场哇哇大哭。
又深,又冷,又暗,节能灯管白惨惨地洒下微光,令人想起黑猫警长当中的可怕食猴鹰......
这就是东方骏对地下工事的最初印象。从那以后,他虽然也去过旧防空洞改建成的饭店、商场,但总是能少待就尽量少待,哪怕被小莹笑话,也坚决不肯在里面多停一秒。
然而,外星人的入侵改变了一切。24号晚上,他们三个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迫选择通过人防工事逃生,谁知却被突然窜出来的外星怪物,一下子打乱了全部计划。万幸的是,突骑连及时赶到了亿达广场,从鬼门关上把他们捞了回来;那个变脸外星人也被东方骏乱棍放倒,躺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可悲模样。
把俘虏交给人民军的时候,东方骏还以为苦难就此结束了。他骄傲地双手叉腰,比鼓囊囊的热气球还要膨胀,白筱莹也是满脸的灿烂微笑,搂着青梅竹马的胳膊就是不肯松开。相较之下,沈熙和要比两位弟妹冷静的多,她主动上交了借来的左轮手枪,对突骑连长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做了回答,然后在对面递毛毯过来的时候,冷不丁地反问了这么一句:
“请问,我们会不会被暂时限制人身自由?”
那个红脸堂高脑门,看上去非常和善的突骑连长,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接下来,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安慰话,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沈熙和的问题作出正面回应:
“你们只管放心,人民军队肯定要为人民服务,”突骑连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米-26直升机刚好咆哮着落在房顶。他听着那片急匆匆的脚步声,眼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担忧,口中的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
“但是,你们毕竟抓到了这个东西......这东西确实是个麻烦。上面可能会问你们一些事,不过没关系,应该用不了多长时候,只要你们好好配合......肯定没事的,一定没事!”
从紧急出口冲进来的士兵,个个都是深绿色的丛林迷彩,重型防弹衣、热像夜视仪、多功能单兵电台等装备一应俱全。他们向突骑连长做了简单介绍,“我们是陆总侦察营的”,然后就从突骑连手中接管了外星俘虏,外加那三位不知所措的老百姓。
东方骏很喜欢巨鲸一样的米-26,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坐进这个庞然大物的机舱,而且还是以这么不舒服的形式。侦察兵帮他们三个扣好安全带,每人发了两瓶矿泉水、一盒09式自然口粮,然后就沉默地坐到了机舱两侧,从此沉默无言。
直升机飞了整整一个小时,发动机的噪音震的东方骏耳朵疼。一路上,外星俘虏除了呻吟就是骂人,再不就是故意挑衅侦察兵,问题是根本没人懒得理它;沈熙和的心理素质是真棒,明明心里一堆疑问,折叠长凳又硬的要命,但她安慰完弟妹后,仍然能在5分钟内迅速睡着,满足地发出均匀鼾声。
东方骏的上下眼皮也在一直打架。可他还有青梅竹马需要照顾。白筱莹不但紧张,而且害怕,喝水时洒了整整一瓶,既不敢往俘虏身上瞅,也不肯向侦察兵那边看。她虽然也合上了眼皮,想学着邻家姐姐的样子好好睡一觉,可没过多久就把眼睛重新睁开,就像受委屈的小狗一样望向了青梅竹马。
被这种眼神盯住,东方骏还能怎么办?他只能东拉西扯地扯上一大堆话,试图把小莹给哄安心。“没事,米26很安全的,直升机里面数它最稳当了”,“部队肯定会跟家里联系的,等咱们下了飞机,说不定就能打电话了”,“咱们去哪儿?喔......可能是五行山,那里有地下指挥中心,全凯南最安全的地方!”
事实证明,东方骏还真的蒙对了。当蚌壳似的后舱门打开,装卸跳板徐徐伸出的时候,他立刻就认出了直升机的降落地点:国家人民军总参作战部地下指挥所,一座几乎挖空了山基,主体建筑全部位于地下三十米处的庞大要塞。和这里相比,明珠港的那些人防工事,完全就是小虻虫碰上了大飞龙。
米-26是抢在黎明到来之前降落的,整个过程稳稳当当,不比一辆皮卡更加颠簸。数十辆装甲车把起降场地团团包围,耀眼的大灯几乎要把黑夜扮成白昼,全副武装的人民军士兵在光柱之间穿梭,上了膛的95步枪,就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黑色猛兽。
俘虏第一个被押下直升机。这家伙的上半身完全被铁链绑住,就连双脚都上了大号镣铐,然而,这些刑具不但没有打掉它的嚣张气焰,反而把它变得更加桀骜不驯。“壮观,壮观~”走下跳板的时候,外星俘虏的嘴巴就像上了发条,持续不断地向外喷出冷嘲热讽:
“哎,当兵的!你们到底出来有多少人?一个团?一个师?呵呵呵呵,佩服,佩服,你们这些蓝星人的胆量,实在是让我佩服的六体投地啊~”
一个戴作训帽的尉官几步冲了过去,“刺啦”一声把纸袋套在了俘虏头上。整整一个步兵班立刻围了上去,簇拥着外星人渐去渐远,他们对俘虏的叫骂声视而不见,没过多久,一群人就淹没在了钢铁门扇宏大的开启声中。
东方骏他们也跟着下了直升机。负责接站的,还是刚才那个中尉,他的笑容无可挑剔,他的欢迎热情洋溢,但他说出“这边请”三个字的时候,可绝不是在提出建议。双层钢制防爆门已经完全打开,国家人民军的大脑,在三位平民客人的眼前满不在乎地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