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公开的新闻报道，通过虫洞入侵凯南的外星军队，至少包括了三个不同物种。国际、国内上有很多专家据此猜测，外星人的社会结构很可能类似于种姓制的印度，但也不排除蜂巢社会的可能。

随便转到哪个频道，现在都是一堆专家学者侃侃而谈。不过，他们手头上的研究资料，基本都是二手的视频或者图片，张成栋和奥莉薇拉现在看见的，却是货真价实的大活人，并且仅此一家别无分店。

在电视上公开曝光过的三种外星人，光是在7号病房就集中了两种：小巧纤细，身长不超过30厘米，体重约在500克左右的“蝙蝠侠”；又瘦又高，活像一节节干柴棍拼接而成的“芦柴棒”。这两种生物在入侵军队当中非常罕见，张成栋根本不敢相信他们会被俘虏，而且毫发无伤地被转移到了医院。

“Incredible（好惊人）......”奥莉薇拉用母语喃喃地发出赞叹，入迷似地扒在了病房门上。“真没想到，‘蝙蝠侠’居然飞的这么棒！嗯，从近处看的话，它长的还有一点可爱呢，脸盘就像非洲薮猫，背上的皮毛油光水滑......哇喔，老大，快瞧快瞧，他在冲我挤眼呢！过来看呀老大，他在冲这边一直笑呢！”

她的老大已经被完全挤到一边，看不到病房里面的半点景象。“啊——哦，不错，还行，”张成栋一边说着敷衍的废话，一边悻悻然地离开观察窗，满脸都是无奈：

“笑了好，笑了好，总比冲咱们发脾气强，呵呵，比发脾气强......那啥，‘吕老师’？”他朝副院长招招手，干巴巴地向后者发问道：

“我这边是什么状况，也不用多说了。能不能麻烦你受个累，帮忙讲讲里面是个啥模样？”

“你这态度可是不太端正啊，小李，”吕志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占便宜占的贞天安拳头直发痒，恨不得照胸口给他来上一下。不过，这位副院长总算还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随便调侃两句以后，紧接着就转入了正题：

“下次可得记着改~。行啊，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给你大致说说。飞仔这家伙啊，只要有客人来——”

“飞仔？”张成栋嗅到了一丝令人不太舒服的味道。这外号怎么回事？听着就像是刚进社团的跑腿小弟一样。难道说，他们已经和外星人熟到互起外号的地步了？

“就是那位‘蝙蝠侠’。”吕志远的人物介绍异常流畅，一点都不带卡壳，“他可真是个机灵鬼，又会耍把戏，又会招人笑，天生就是马屁精的料子。我敢说，这货要是穿越到慈禧太后那会儿，李莲英的饭碗恐怕都得砸咯。没事，一会儿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让你亲眼见识见识。”

“先等等，我脑子现在有点乱，”张成栋指指自己太阳穴，在防护眼镜后面愁眉苦脸起来：

“‘介绍介绍’？‘吕老师’，我没搭错线吧？听你的意思，难道‘飞仔’已经学会普通话了？”

“他现学了大概有二十句，加上手势，够交流的了。”吕志远看了看病房门，目光越过奥莉薇拉姣好的背部线条，投向了更深远的某种东西：

“我猜——纯粹是我自己乱猜的，别往外头乱。我是这么想的，飞仔还有其他蝙蝠侠，应该是被刻意培养成这副模样的，为的就是给高等种姓当秘书、做跑腿。他协调事情的本事，我一辈子怕是也赶不上。”

“听着有点道理。”张成栋也把视线转了过去。“不过，里面不是还有一个外星人么？室友这么上蹿下跳的，他难道一点反应没有？”

“他？”吕志远把双手插进衣兜，微笑着摇摇头。“你是说‘老师傅’？放心，这货安静的很，从来不掺和事。你去问问小兰吧，我估计，他现在正拆收音机玩嘞。”

“已经完成了拆卸，开始重新组装了。”奥莉薇拉头也没回，回答的异常流利：

“我还看到——哈哈，真有意思，飞仔在帮忙递零件呢。嗯，我还看到手表、挂钟和电动四驱车，都在餐桌上堆着。”

张成栋上学的时候，理科成绩并不是很好。不过，他至少拥有基本的逻辑分析能力，一下子就看出了这堆东西的共同点。“都是机械产品？”贞天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真有意思，头一次见到的机器，说拆就拆说装就装。这货会不会是技术工人？”

“不像。”吕志远调整了一下防护眼镜，“‘老师傅’被送过来的时候，穿的衣服明显比其他人花哨，飞仔对他一直也是毕恭毕敬。部队上说，像他们这种又瘦又高的，很可能是军官或者贵族。”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成栋的视线咄咄逼人，只用两秒钟就让后者把脑袋转到一边，满脸尴尬地清起了喉咙。“我的意思是，他在外星社会里面，担当的角色应该是技术工人，或者工程师。你刚才说了，‘蝙蝠侠’是跑腿小弟，那‘半兽人’显然就是基层劳工，问题是光靠这三种人，组不成一个完整社会啊。”

“你的意思是说......还差农民？生意人？三产服务业？”吕志远开始抓耳挠腮，明显心里没底：

“你这分的也太细了吧？‘半兽人’肯定有力气种地，飞仔做生意绝对也能大赚，没人规定他们不能干别的行业啊？”

“这话没错。不过‘吕老师’，你是不是忘了官僚这个职业？”张成栋步步紧逼，一点不给副院长机会喘息：

“他们那边，肯定有一个统治阶级。就算下力人再能干，当官的也不会轻易让权。我毕竟管着一个——总之这事我有亲身体会。”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止这三个种姓？”吕志远总算明白了，“在他们顶上，还有个专门当官的种姓，就像婆罗门？”

“算是吧。”张成栋忽略了老熟人对印度种姓的错误认知，反正，他对这块也不怎么熟悉。“这些外星大官肯定存在。而且没有一个愿意过来，把脏活全部交给底下人干。奥——噢，小兰，问你个事，”他轻拍女孩的肩膀，尽可能挤出一个灿烂笑容：

“我提个假设。假设有一所大学，它的食堂又难吃又不卫生，惹的全校学生很不高兴。这时候，你是支持那些只会在论坛上骂人，鼓动别人冲前面的喷子，还是支持那些领着大家向校长提要求，有处分下来自己扛的好汉？”

奥莉薇拉没有马上回答。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观察窗，连着深呼吸了两次，这才重新调整好了情绪。“考虑到那些限定词，我认为所有人都会给出同样的答案。”女孩抱臂于胸，意味深长地望向了贞天安：

“如果和飞仔他们讲通道理的话，他们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对不对？”

“我可不敢这么乐观。”张成栋望着病房深处的两个人影，只觉得胸中似有火烧，一股失落已久的激情正在再次燃起：

“不过，今天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外星人的社会不是铁板一块。有搞头，哈哈，有搞头，真要到了那边，咱们肯定有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