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别胡说!”冯昆忙打断二宝的话,左右看了看,喝道:“吃饭!”
二宝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哼”了一声,低头吃起饭来。
孔大猛这边,他故意大声对狼娃道:“哎,老弟,你见多识广,周围的省府都去过,你给咱说说是咱们山西的人好地好呢还是别的地方人好地好呢?”
狼娃挟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一撇嘴:“我把周围几省的人都看了,就数咱们山西人最能行!”
豹娃道:“噢,那你给咱细说一下子!”
狼娃撇嘴道:“察哈尔人勇猛是有余,却太鲁莽了,河南道人有点小聪明,却是胆小如鼠,山东人做事勤快,可惜太憨了,只有咱们山西人性子豪爽、人又聪明脑子活、做事还勤快!”
“对对对!”孔大猛道:“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是这个理儿!”
冯昆听他们在那边大声高谈阔论,忍不住看了一眼。
孔大猛又问:“咦,听你说了半天,咋没说陕西人呢,那也是咱们周边省的?”
狼娃摆摆手:“陕西人么,那就不用提了!”
孔大猛:“为甚哩?”
狼娃:“别的省的人虽然比不上咱山西人,但还有些优点能摆到台面上来——”
他不屑一顾地撇嘴道:“陕西人人又懒、胆又小、又笨!还出名的穷,真是麻绳穿豆腐——提不上串串啊!”
孔大猛和豹娃都笑了起来。
孔大猛道:“对!有道理!有道理!是摆不到台面上!”
冯昆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啪”地一声把筷子扣在了桌上。
“老爷”、“大”,夫人和曼婷同时叫了起来。
夫人扯住了冯昆的衣袖,轻声劝道:“老爷,出门在外,须知多一事不如少事!”
冯昆气哼哼地“哼”了一声,勉强压住了怒火。
他重又拾起了筷子。
那边孔大猛几个对望了一眼。
孔大猛扭头对冯昆道:“咦,这位老哥,我们弟兄几个聊天,关你甚屁事,你吹胡子瞪眼的做甚?”
冯昆站起来,一抱拳:“几位谈论声响,本人无意听到,对有些话实在不能苟同!”
孔大猛道:“什么狗同驴不同的!”
冯昆道:“实不相瞒,在下即是陕西人氏,我觉得刚才那位先生对陕西人的评论太过偏颇,一时有些没压住!”
狼娃奸笑一声,站起来:“老哥,我们也是在这里实话相说,老哥如有不同见解,不妨过来谈论谈论!说得有道理我们认理,敬老哥一杯!”
夫人悄悄在下面拉着冯昆的衣袖。
冯昆摔开夫人扯住衣袖的手,道:“好!正想讨教讨教!”
冯昆来到四人桌前,扯来一张空条凳坐下。
冯昆坐下后一抱拳,冲狼娃道:“请教!我们秦人性情最为直爽,忠胆侠义,怎么在阁下嘴里变得如此不堪入耳!”
狼娃也一抱拳,奸笑一声:“不知道老哥是陕西客,倒有些得罪了!不过我走过的地方不少,山东好汉闯关东,河南道人耍把式卖艺也是满世界的跑,我们山西人就更不用说了,走到甚地方都有我们山西人的钱庄,就陕西人象个女娃娃似的,窝在家里不出来!不说别的,喝酒见性情,你看察哈尔人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我看陕西人喝酒你谦我让,实在推不过了就抿上一小口,实在不象个男人!老哥,你看我说得是对还是不对?”
冯昆听罢气极反笑:“老弟,那我就要说两句了,我们陕西人下川藏、走西口,就是本人我到你们山西来也是出门做官来了,怎么能说我们陕西人都窝在家里不出来呢?”
狼娃听了不由地点点头。
冯昆:“至于说到喝酒嘛——”
他一拍桌子:“伙计!”
店伙计闻声跑来。
冯昆道:“拿两大坛酒、两个大碗来!酒钱算在我帐上!”
店伙计应声去取酒。
狼娃伸出大拇指:“看老哥的行事倒象个豪爽之人!”
两个店伙计很快搬来了两坛酒和大碗,放到了桌子上。打开了坛盖。
冯昆站起来,抱起酒坛,给两个大碗倒上酒。
冯昆:“哪个敢和我喝!”
孔大猛冲宋和尚一摆头:“和尚,上!”
宋和尚左右看看:“干甚?”
冯昆冷笑:“怎么?怕了?”
孔大猛对宋和尚道:“叫你喝酒就喝酒,别叫把咱山西人看扁了!”
宋和尚也豪气上冲,端起碗站起来:“好,喝就喝!怕甚!”
冯昆抬起碗:“请!”
宋和尚也不答话,端起碗来就喝。
两人一口气喝光了一碗酒。
狼娃殷勤地要倒酒,冯昆拨开了他的手,又替两人倒满。
冯昆端起碗:“再来!”
两人又一口气喝了第二碗。
这边桌子,曼婷看得轻轻直跺脚,扯了一下夫人的袖子:“娘,你看大!”
夫人轻叹一声:“你大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犟开了别说娘,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管!再说这会儿在外面,好歹要给你大留个面子!”
二宝倒叫道:“嘻,好玩,好玩!
那边厢,已经喝到了第六碗,宋和尚已经不行了,“咕嘟、咕嘟”一口一口艰难下咽。
他终于喝干了,放下碗,直着眼对孔大猛道:“大猛哥,我喝不成了!”
“咕嗵”一声,宋和尚顺墙滑到了地上,带翻了条凳。
冯昆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道:“怎么,不行了,这才刚到兴处,哈哈哈!”
他又端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干,将碗往桌上重重一墩。
孔大猛和豹娃、狼娃对了一下眼。
孔大猛道:“哎呀,还真是一条好汉!”
狼娃也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好,想不到秦人里面有老哥这样的好汉,佩服!佩服!”
狼娃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说,我们山西虽然山多良田少,多是靠天吃饭,却富甲天下,你们陕西关中平原土厚地肥,是白菜心心,却是穷得叮当响,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冯昆道:“老弟这话说得又有些过了!”
狼娃哂笑道:“咋过了?你看咱们中国的当铺、钱庄,十有八九都是我们山西人开的,我们晋商的名气可是老少皆知,哪个不是腰缠万贯,陕西的富商倒没听说有几个!”
冯昆从鼻孔哼了一声:“哼!生意各异明暗不同,这怎么能比较呢!”
他一招手,叫道:“来贵,取我的玉碗、金杯来!”
来贵闻言,从包裹中取出一只玉碗一盏金杯来,走过来交给冯昆。
冯昆将玉碗、金杯放在桌上,淡然道:“我在陕西西府也不过是个小户之家,虽说不是每餐都用玉碗金杯的,逢年过节却是免不了的!”
他扫了一眼还在坐的三位:“你们说山西人富,不知在坐的几位用得是啥?”
曼婷在那边桌上看得生气,赌气扭头不瞅这边了。
孔大猛看见金杯玉碗,跟中似能冒出火来。
他对狼娃道:“狼娃,你他娘的说陕西人的那些话,咋都象不实呢!”
狼娃对冯昆一拱手,说道:“想不到陕西竟然有您这样藏龙卧虎之人,今天算见识了,佩服佩服!我还是孤陋寡闻了!不知这位老哥贵姓?”
冯昆看他们认了输,也就见好就收:“鲁莽了,鲁莽了,鄙人草姓冯,也是见几位是豪爽之人,才过来攀谈几句!”
他一指躺在地下的宋和尚:“这位小兄弟已经喝高了,赶快扶他起来。”
孔大猛一摆手:“不用管他,躺在地上才好醒酒。”
冯昆道:“那就打扰了!”
他吩咐道:“来贵,把东西收拾了!”
来贵过来收拾了玉碗金杯,回到了自己桌旁,又小心放好在包裹里。
冯昆红着脸膛,面有得色地回到了自己这边桌上。
冯昆拿起了筷子,侧身对夫人悄声道:“这酒才叫喝得痛快!”
曼婷小声插言道:“大只管痛快,忘了和女儿的击掌之约了吗?大一喝酒就豪性大发、露财亮宝的,容易招惹是非!”
冯昆笑道:“曼婷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替大担心了,你放心,大身上的武功虽谈不上高强,寻常几个小毛贼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何况又在饭厅里,又没有坏人,怎么说也不能让人看不起陕西人!”
曼婷叫道:“娘,你看大!”
冯昆一摆手:“好啦,不要多说了,赶紧吃饭,劳累了一天了,早点安歇吧!”
傍晚时分,喝得曛飘飘的冯昆回到了掌柜给安排好的客房内,和衣躺在了床上。
夫人坐在桌前,手里端着茶壶。
夫人道:“老爷,你今天饮酒过多,我给你倒杯茶水醒醒酒。”
冯昆一摆手:“不用了,只是困倦乏力罢了,醒啥酒呀!”
夫人放下了茶壶,来到了床边,替冯昆脱下了鞋子。
夫人:“那老爷就宽了衣,早点歇着吧。”
冯昆勉力坐起,脱下了长衫外裤递与夫人。
冯昆看了一下窗外:“白昼渐长,外面还亮着呢。”
夫人走到床头,挂好了冯昆的衣服:“老爷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确实,能得到这样贤惠的夫人,也不知是冯昆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论起来这几天舟车劳顿,冯夫人一个女流,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其实比谁都劳累。小姐曼婷虽也是个女子,毕竟年轻,而且从小练武,身子骨比夫人要强多了。冯夫人安顿好冯昆,又去看了曼婷和二宝,嘱咐二宝不要淘气,听姐姐的话早点安歇,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到外面乱玩,再说后院不是还有大狗吗。安顿好了一切,夫人才回到自己的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