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祖父的祖父所言,在他仍是一个小屁孩的时候,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怪物根本就闻所未闻,那时候还有一种叫做国家的东西,国家你们知道吗?”
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子咧开他那皱巴巴的嘴唇,露出里面仅剩的几颗黄牙,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大声道,生怕别人没有听清楚,或说是他自己没听清楚自己的声音。
“是你祖父托梦告诉你的吗,他叫你快点去听他讲故事呢。”
客栈里起了一片笑声。
这老头年纪约莫七八十岁,能在当今世道里活得这么久的也是奇葩,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可是上百年前的事。
老头子迷糊着眼睛颇为轻视地看了一眼那群笑他的人,接着道:“哼,后来不知何故怪物一只接一只出现,破我家,亡我国,就连西荒也沉入了海底。”
客栈当中有五六人却是一条条精壮的汉子,不是拭擦着手里的大刀,就是把弄着手里的长剑,更有一名壮汉无聊地耍着手里大斧,将它在空中抛来抛去。
掌柜的端了一盏油灯出来,昏暗的客栈里出现了一片温暖的微弱光芒。客栈里陆陆续续点起几盏油灯,终于变得明亮,一直徘徊在客栈门口的那最后一缕阳光也终于无奈地消失了。
史易拓望着外面的黑暗,任由耳边充斥着那群人粗野的笑声和猜拳声,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老头,西荒是在十年前沉入海底的吧?这也是你祖父的祖父告诉你的?你祖父到底多大了?”
客栈里又是一片笑声。
听那老头接着道:“谁也不知道那些怪物究竟如何出现的,十年前是西荒没了,咱们南山这一块也不远了。”
这句话说出来却没人笑了,那五六名带着兵刃的壮汉中有一名嘴角带着一道疤,听罢道:“南山不会有事,西荒原本就是一块孤立的大洲,与其他地方互不相通,为大海所包围,它沉入海底那是自然的事。”
掌柜的插了一句话:“西荒也真是够惨的,整块大洲凭空沉入海底,除了有翅膀的,一个活的都没能逃离。”
嘴上带着伤疤的大汉道:“西荒历来就不喜欢与其他地方互有往来,哪怕是打渔的靠近了也得不到他们的善待,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整块大洲都沉入海底,除了让人心里害怕不安之外,却无人能得知其中的原因和经过。”
老头子忽然哇哇大叫起来,手舞足蹈地惊恐万状:“末日,末日啊,老天爷已经抛弃了我们,要将我们尽数灭绝,先是西荒,很快就到我们南山了,南山之后就是东洲。”
此时客栈门口影子晃动,惊得客栈之内所有人微微一惊,齐刷刷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农夫恼冲冲地进来了,众人虚惊一场。
这农夫将那老头子拉起来就走:“爷爷,你又跑来喝酒了,你知道你多大年纪了吗,哪一天喝死了怎么办。”
老头子不住大叫着被他拖走,嘴上带疤的大汉喝了一口酒,接着道:“那西荒肯定不是因为怪物而沉的,若真有能令西荒大洲整块沉入海底的怪物在,那就算南宫家和东方家联手在那种怪物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客栈里的酒客们纷纷点头,掌柜的道:“梁老哥,那你认为是什么令得西荒大洲没了呢?”
嘴上带疤的大汉摇摇头:“鬼知道。”
其中一名农夫禁不住插口:“若真有那种令整块大洲瞬间沉入海底的怪物在,除了老天爷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对付它呢。”
客栈里的人纷纷点头,有些人更是叹道:“难道老天爷真的要灭绝我们了吗?”
那个梁老哥道:“什么老天爷,老天爷真要灭绝我们还用这么慢悠悠的?老天爷真要灭绝我们不过眨眼之间的事,轮不到这些怪物横行天下,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老天爷,倒是这些怪物究竟是如何出现的,着实令人不解。”
他身边的那名耍着大斧的汉子道:“哼,南宫家和东方家不是一直在探究怪物出现的原因么,至今都没有任何成就,要我说怪物就是老天爷放出来的。”
史易拓禁不住插口道:“这位大哥说得有理,难道不是飞禽走兽吸纳了天地之气而化为怪物么?”
客栈里所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梁老哥目露惊讶之色,端详他半天,道:“这位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是飞禽走兽如何吸纳天地之气?飞禽走兽又不是人,不会习武,不会武功的话如何吸纳天地之气?看你也是练过的人,你说说。”
史易拓摇摇头:“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猜测了。”
耍大斧的汉子将从空中掉下来的大斧一把抓住,睁着眼睛看他:“难道飞禽走兽凭着天性自己吸纳天之气?不是开玩笑么?”
一名农夫忽而道:“也并非不可能,但凡有天灾之时所养牲口家畜都会有不安异状,更别提那些飞禽走兽,比如洪灾,飓风,等等,你们见过地震之前蛇的反应吗?”
那几名大汉摇摇头,那名农夫道:“蛇会四处乱窜逃离,老鼠也会四处乱窜逃离。”
史易拓道:“是的,在与天地相通方面,人不如家禽牲口,家禽牲口不如飞禽走兽,若有那么一天飞禽走兽自行通了天地之气,并由于天性无意之中日夜将这天地之气吸纳为己有,最终化为怪物也是不无可能的。”
说罢,他极为不安地看了看客栈外面那一片漆黑。
客栈里的人纷纷点头,有的凝眉深思,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偏着脑袋在消化他所说的话。
梁老哥看着史易拓:“这位兄弟,敢问尊姓大名,从哪来到哪去?”
史易拓仿佛刚从不安中回过神,将目光从客栈外收回来,笑一笑:“我叫史易拓,从南山之西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去。”
梁老哥拱手道:“在下梁大丰,这几位是我兄弟。”
他身边那几名玩弄兵刃的大汉纷纷对史易拓投以眼色,或者点一点头示意。
史易拓一一拱手,道:“梁大哥,我看你们也非本地人。”
梁大丰笑道:“不错,兄弟几个都是半途上认识的,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故而结伴而行,四处流浪,若有怪物就杀怪物,有强盗就杀强盗。”
史易拓不安地看了看客栈外面,道:“小弟也是无家可归之人,五年前家乡被一头三眼怪物尽毁,仅剩小弟一人苟且偷生,希望能有一天找到另一头怪物,将它杀了报仇。”
梁大丰一阵苦笑,指着他身边的那些兄弟:“我们都是被怪物毁了家园的流浪人。”
罢了正色道:“史兄弟,若你不见外的话何不跟哥儿几个同行一阵子,世道险恶,猛兽横行,多一个伴多一份踏实,若哪一天碰上了你要找的怪物,哥儿几个也会帮你宰了它,你看如何?”
史易拓极力压着脸上的不安,道:“多谢好意,只是我个人有些不便,跟人结伴反而不好,实在抱歉。”
梁大丰身边那位玩弄大斧的汉子一直盯着他,忽而道:“你好像很不舒服,你在担心什么?当我们是强盗吗?”
史易拓摇摇头,浑身很难受似的:“不,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他看了看客栈外面,沉声道:“也许是我多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外面慢慢靠近。”
客栈里的人轰地一声炸开,纷纷举目看往客栈门口,却是空无一物,又是虚惊一场。
当中一名农夫怒道:“小子,我们看你并无恶意才把你当成客人看待,让你在这里歇一歇,吃口饭,喝口酒,怪物横行,人心惶惶,你他妈开这种玩笑逗我们?好玩吗?”
史易拓连连拱手:“抱歉抱歉,是我多心。”
那农夫气呼呼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离开:“我们虽然不是习武之人,单也并非胆小的鼠辈,别仗着你练过两下子就当我们是弱者,想要取笑我们是吗?妈的,这酒不喝了,难喝。”
他骂骂咧咧地跨出客栈门口,怒骂声在客栈外面响着。
史易拓绷着脸看着外面,举起手:“安静,已经很近了。”
蓦地,外面一声惨叫,正是那刚离开的农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