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岱君刚刚讲完二桃杀三士的典故,就听到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还没有到青东小道,就听到了这么密集的马蹄声,说明强人至少有三五百人。以和亲护卫队有限的兵力是很难和一群强人正面对抗的。
莫孤烟警觉起来:“伯长,青东小道有动静,至少也有一百匹快马,怎么办?”
张翔龙擦了擦嘴:“还能怎么办?跑我们是跑不了了,对方竟然有一百匹快马,我们除非弃了粮草辎重,不然根本跑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穿好衣甲,准备迎战吧!”
邱藏云冷冷说道:“他们看不到狂刀门的大旗吗?看来这帮强人,根本没把我们狂刀门放在眼里。”
钱岱君叹道:“这年头强人还讲什么道理,谁有钱他就抢谁!我该磨磨我的汉剑了!”
钱岱君拿出了自己的两把汉剑,绣得不成样子。韦克夫忍不住大笑:“钱岱君,你的剑怎么绣成这样了啊!多久没练剑了啊!据说你当了什长之后,天天吃完饭就睡觉啊!你这剑是几年没擦油了。”
钱岱君拿出了磨刀石,蘸了点水:“这可是我家传的汉剑,我平时舍不得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磨一磨就好了。”
王纯良望着自己的牛皮鞭,喜道:“还好,我的鞭不用磨,也很耐用。”
杜天任望着钱岱君的目光,微微点头:“岱君,好久没有看到你的这种眼神了。这些年我们在狂刀门里不受重用,大家都以为你在睡觉。其实我早就知道,别人天亮起来练功的时候,你已经练完了。你的双龙剑,该出鞘了。”
钱岱君虽然表面上贪吃贪睡,但是他贪吃是真的,贪睡却是假的。子时的时候,别人都已经睡觉了,他却才开始练功,一直练到天快亮,才回去睡觉。钱岱君的家传剑法需要夜练,必须在子时修炼,才能提升功力。
杜天任也总是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自然知道钱岱君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没有什么天生的高手,高手都付出了成倍的心血。钱岱君和杜天任一直都是前锋营的甲兵,吃的是前锋营最差的饭菜,甚至很少吃饱过。
钱岱君经常饿着肚子练剑,刚练两下就头晕眼花,气力不济。练功本身就非常消耗体力,如果不吃些肉食,根本没有力气,甚至连石锁都举不起来。钱岱君想起了一直都很喜欢他的小姑娘小梅,小梅一直对他很好,在他夜里练剑的时候,给过他两个馒头。
自古以来都是穷文富武,读书识字,能填饱肚子就行。如果想要学武,家里就得花掉不少钱,拜师学艺要钱,一日三餐都得吃好的,好的兵刃也要花钱。钱岱君出身寒门,父亲早逝,一个娘亲养五个孩子。他有二个姐姐和二个弟弟,后来最小的弟弟是被活活饿死的。
钱岱君记得小时候,一个炎热的夏天,他娘买回来一个小西瓜,自己舍不得吃,分给了他们五个孩子。那西瓜又大又甜,钱岱君虽然只吃到两块,但是也觉得非常满足。后来他在厨房看见他娘正在啃他们剩下的西瓜皮,说不出的难受。
他娘十几年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身上的衣服永远打着补丁,而他的鞋袜一破,他娘就要给他缝补。他到了狂刀门之后才发现,这里伙食最差的甲兵,也顿顿有鱼有肉,每天三荤两素,吃得比他家过年还好。
钱岱君一开始真的恨不得把大肉包子带回家,给他娘和弟弟尝尝这美味可口的肉包子。家里过冬的时候,他娘给他们几个人熬粥,自己却在啃树根。一个女子养活五个孩子,日子别提有多艰难了。
钱岱君从小就发誓,有一天他要顿顿有鱼有肉,有一天他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双龙剑是他祖父留下的遗物,剑法则是在游历途中,一个蒙面高手所传。钱岱君平日一直舍不得用双龙剑,现在他重新磨剑,反而觉得自己才是一把生了锈的剑,该磨磨了!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和亲队伍听到了一阵洪亮的吟诵声,青州强人的头领往往很喜欢吟诗作对,并不是单纯的附庸风雅,而是所有强人头领都是智勇双全的好汉,目不识丁只能做一个小喽啰。所有人都看到了远处的兵马,开始心惊胆战。
张翔龙并没有上马,只是站到了最前面:“岱君,这次放对的机会就交给你了,必须给我赢啊!”
钱岱君还在不紧不慢地磨剑:“还差点,伯长,你放心吧!”
二十名长斧兵站到了张翔龙身后,除了钱岱君,其余五个伯长都站到了最前面,随时准备放手大杀。莫孤烟在前面探路的时候,这帮强人还没有下山。行军打仗,炒菜是不能出烟的,三个火头军炒了那么多菜,自然出来了不少烟,让强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一百多匹快马奔腾而来,为首的是三个壮年男子,中间那人身穿白袍白甲,姿容雄伟,短髭非常好看。最左边那男子背着双剑,高额阔鼻,显然是练双剑的。右边那男子背上有两把双钩,脸上有一道刀疤。
为首的男子挥手让众人停下,喝道:“喂!狂刀门的小弟子们,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使双钩的男子说道:“大哥,他们好像是狂刀门的和亲队,里面的小娘子可能是莫云端的女儿。”
这时候李四惠没有上前,反而龟缩在后,暗想:“糟糕是胡老大,就是大将军在此,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王纯良抖起手中的牛皮鞭:“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大家都是青州人,能不能给点面子啊!”
白袍男子笑道:“你是何人?我大寨缺少钱粮,感谢你们给我们送来,俗话说的好,见面分一半。你们留下一半的钱粮就可以走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
张翔龙摇摇头,望向白袍男子:“这位头领,我奉命护送大将军之女前去东海鲛人岛和亲,车中所载的金银财宝都是嫁妆,一丁点也不能留,还请方便方便。”
背着双剑的男子骂道:“兔崽子,就是莫云端在此,也不敢这么和我大哥说话。你若是识相,就留下金银,不然就是莫云端的女儿也得给我们消遣。我们有八千兵马,还能怕你不成。”
张翔龙还是摇摇头:“各位好汉!我张翔龙只是狂刀门前锋营的小伯长,我必须护送大小姐到鲛人岛。粮车上只有三个月的口粮,我们自己分食也是刚刚够,实在不能留给诸位好汉。如果各位好汉不弃,我们就当交个朋友吧!”
背着双剑的男子,气得暴跳如雷:“呦呵!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小子,吃我一剑吧!”
“慢着,你正好是练双剑的。我部下钱岱君也是练双剑的,让他和你过几招吧!”张翔龙望向了钱岱君。
这时候钱岱君双持两把汉剑,拖在地上,从后面走了过来。钱岱君指着背双剑的男子:“你是周老三吧!我听说你双剑练得不错,早就想会会你了。认识我手里的剑吗?”
周老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双龙剑吗!不可能!一定是赝品!”
钱岱君用剑尖指着周老三:“听说你的出蛟龙剑法,使得神鬼难防,我今天就见识见识。”
周老三亮出了自己的双剑,剑刃上发出的寒芒格外耀眼。周老三跳了下来,走到钱岱君面前:“按照放对的规矩,三局两胜,五局三胜,你们赢了,我们让开道路,你们输了,可得留下财物。”
钱岱君笑道:“我用我的剑来发誓,你是赢不了的。十招之内,我的剑非到你脖子上不可。”
周老三气得面红耳赤:“那就来试试吧!”
周老三刚出了第一招,张翔龙就看出他是习武多年的高手,出剑非常准确,一剑刺咽喉,一剑刺裆部,剑法使得非常精妙,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张翔龙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好剑法!”
莫孤烟笑道:“伯长,你到底是哪头的啊?我们是不是该为钱岱君助助威啊?”
邱藏云冷冷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看过钱岱君用剑呢!我就看到他天天睡到大中午,平日连早饭都不吃。”
钱岱君不慌不忙,用两把汉剑挡开了周老三的双剑,笑道:“好一招!死门刺!不过我早就见识过这招。接我一招,美人望月!”
钱岱君使起双剑,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动作异常灵活,出招奇快。一招美人望月,一剑刺头,一剑刺小腿,防头不能避腿,防腿不能避头。谁知周老三经验独到,一个金鸡独立,再用双剑挡开刺头的一剑,竟然化解了这一招。
钱岱君不由赞道:“好招!危急之中还能破解我的美人望月,有手段!”
两人又拆解了几招,钱岱君的双剑非常厉害,每一剑都刺向周老三的要害,让周老三一直处于守势,但周老三严守门户,一连拆掉了钱岱君五招。他们两人都是练双剑的,一般的招式,你会我也会,如果不出杀招,钱岱君也很难赢。
钱岱君突然使了一招连环刺虎,剑花刺向周老三的胸膛,而周老三则用左右分门,打断了钱岱君的剑路。钱岱君这一招其实只是虚招,目的就是引诱周老三使出左右分门。这时候钱岱君突然撤剑,一招冲天剑,向上一挑,直刺咽喉。
周老三没想到钱岱君的剑法这么千变万化,急忙使了一个交叉剑挡住了钱岱君的冲天剑。这时候钱岱君突然弯曲手臂,用剑柄砸中了周老三的胸口。周老三中了一招,摇摇晃晃地往后退。第九招钱岱君使了一个乱花剑,直接破掉了周老三的门户。
第十剑是一个剪腕剑,周老三手中的双剑已经被打落在地,钱岱君把剑架在了周老三的脖子上:“你输了!我的剑不是假货吧!”
周老三看着自己双剑上的缺口:“我的双剑虽然不是神兵利器,但也算中上的好剑了。我完全挡不住你的剑势,输得心服口服,你便是要杀我,我周老三也死而无憾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能把双剑练到这种地步,我服了。”
“我不能杀你,你还有一身好武艺,死了太可惜,英雄相惜,我岂能害你性命!”钱岱君已将双剑收回鞘中。
张翔龙大喜道:“岱君,你睡了好几年了。大家都以为你早就成了一头死猪,我知道你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肯定不会荒废武艺的。你的两把汉剑使得出神入化,和柳剑心不分伯仲啊!”
使双钩的男子下了马,指着众人:“我三弟输了你们一局,这一句换我上,谁来试试我万二爷的双钩?”
双钩是由戈演变出来的武器,握手处有月牙形的护手刃,可以钩住对手的兵刃,非常难缠。双钩又称护手双钩,属多刃器械,一般分单钩、双钩两种。具有杀伤力的尖、角、刃较多,所以对练习者的要求也相应较高。由于本身较重,外形独特,构造较复杂,锻造成本比刀枪等常见兵器高。
韦克夫刚和曹能打了一架,此时体力尚未恢复。莫孤烟练得是小匕首,不能正面迎敌。邱藏云的单刀很容易被双钩钩住,只有王纯良以牛皮鞭应战,才是最好的策略。张翔龙一看眼神就知道中间的白袍客武功最高,万二爷的武艺远不及他。
邱藏云前进三步,向张翔龙请战:“伯长,我入前锋营这么多年,存功未立,第二场就让我上吧!”
张翔龙轻轻摇头:“纯良,该你出手了。”
王纯良拿着牛皮鞭,有些胆怯:“伯长,能不能让别人上啊!我手里的牛皮鞭是软兵器,对付双钩不占优势啊!”
莫孤烟笑道:“纯良,你的武器是牛皮鞭,他无论如何也钩不住你,你只要挥鞭子抽他,就可以赢他!”
王纯良瞪大了眼睛:“莫哥,不然你上吧!我给你助威!”
莫孤烟摇摇头:“纯良,用你的鞭梢劲打败万二爷吧!”
这时候李四惠走了过来,望向了三个强人头子,说道:“原来是青东道三霸啊!胡爷、万爷、周爷别来无恙了,还记得我李某人吗?”
白袍客哈哈大笑:“原来是李四惠啊!那一年你和我们哥三在寨中打麻雀牌,一连抓了五把小相公,把裤子都输掉了。听说你在狂刀门里当了中郎将,我们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你们是不是该出点路费啊?”
李四惠连连点头:“胡老大发话了,我李四惠岂能不遵?张伯长,你抬出三箱财宝送给人家吧!”
张翔龙暗想:“如果我交出了财宝,到了鲛人岛,可怎么跟鲛王交待啊?大将军早就把礼单送过去了,若是少了一样,还不怀疑我中饱私囊!我如果拿出了三箱财宝,回去肯定是死罪。”
韦克夫怒道:“俺可不认识什么胡老大,大将军让我们护送小姐去鲛人岛,强人一文钱也别想看到。”
张翔龙只是摇头:“李中郎将,你可是我们狂刀门里的中郎将,胳膊肘可不能朝外拐啊!车上的金银都是小姐的嫁妆,不得有失,你怎么能让我送人呢?”
李四惠指着三个强人头子:“张翔龙,你知道他们三位好汉是什么人吗?他们可是青州城大名鼎鼎的青东道三霸,凭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和人家叫板吗?人家可足足有八千兵马。”
张翔龙喝道:“除非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不然我一文钱也不会给。李中郎将,你可是和亲大将军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糊涂话呢?我实在不能忍了。”
邱藏云冷冷说道:“伯长,你只要拿出一点财宝给他们,回去也是死罪,根本不能给。”
李四惠暗想:“张翔龙的部下,只听他的命令,从来不听我的吩咐。韩能又伤了腿,驾车虽然没问题,也得两个月才能好。不知道张翔龙的怒雷神指练到了什么程度。”
王纯良有些摸不着头脑:“万二爷,我们还打不打啊?我如果是大将军,我就提前准备好买路钱给你们,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万二爷,武艺高强,内功深厚。我一共没练过三年武,您可得让着我点啊!”
万二爷笑道:“我保证不打死你就对了!小子,你很会说话。”
果然刚打起来,王纯良就甩起了牛皮鞭,其实他的鞭法威力很大,但是必须有足够的发力时间。鞭法出手还算快,收鞭很慢,王纯良经过改进,鞭子一甩,打哪算哪,鞭法行云流水,非常自然。
斗不到十回合,王纯良就有点吃不消了,万二爷的功夫比周老三强很多,不但身法敏捷,而且进退神速,总能找到王纯良的破绽。其实刚一交手,王纯良就知道自己不是万二爷的对手,而且一点胜算都没有。
王纯良甩出长鞭,却一下就被万二爷攥到了手里,他大笑不止:“小子,你以为一根牛皮鞭就能赢吗?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