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龙隐约感觉有些不妙,这几日伯长和高统走得很近,两人经常形影不离,同逛青楼。高统前前后后又花了七八十两银子,如今和伯长亲得跟自家兄弟一样,还有什么话不好说。
张翔龙早有心理准备:“高统,你说吧!最多我再回去刷锅洗碗。”
高统不住摆手:“没有没有!伯长准备让我接替你看守粮仓,上面要调你去前锋营。明天我就来和你交接账簿。”
张翔龙一听是前锋营,喜道:“真的吗?我做梦都想去前锋营!”
高统也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日后你飞黄腾达,别忘提携小弟啊!”
张翔龙答应一声:“一定一定!万里龙城观云涌,好借劲风上青天。今后我要更努力才行!”
高统打个哈欠:“太困了,小弟先告辞了。翔龙哥,慢用!”
张翔龙咬着鸡腿:“恕不远送了!”
看着高统渐渐走远,张翔龙咬碎鸡骨头,咽了下去,长吁短叹:“只怕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嗖嗖”只听粮仓那边有点动静,张翔龙急忙抄起钢鞭往回赶。
张翔龙暗想:“我当值最后一晚了,可别出什么乱子。”
看守粮仓最重要的就是防火防盗防内鬼。采购粮食的将领基本都是将军们的心腹手下,别看军饷不高,但其中门道很多,油水相当充足。三年司务长,十万雪花银。只要坐上了司务长的宝座,自然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私囊。
张翔龙原本想着干个几年,慢慢熬成司务长。现在想想是不行了,他被调入了前锋营,自然有更多的机会升迁。看守粮仓的甲兵,可没什么油水。有功未必会赏,有错必然重罚。在狂刀门里你把事务完成得再好,都是应该的。一旦出了一点小差错,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张翔龙疾奔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许久没有与人交手了,他手中的钢鞭同样跃跃欲试,似乎正催着他向前。
张翔龙运起徐公凌所传的金猫步,蹿蹦起来,顷刻间就到了粮仓附近。瞭望台上的哨兵已然打起了瞌睡,就连张翔龙过来,他们都没发现。张翔龙看得真切,一个黑衣人躲在拐角,正用毛笔绘制着粮仓的简图,分明是过来踩点的。
“你是什么人?千万别打我们狂刀门粮仓的主意。”张翔龙几步金猫步上前,便把冷冷的钢鞭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谁知黑衣人说道:“这不是你们狂刀门的粮仓,这是天下穷苦百姓的粮仓。”
张翔龙只觉这声音非常熟悉:“哪里来的点子?是谁派你来踩点的?”
“想知道我是谁?就跟我过几招再说!”黑衣人突然发难,一掌拍向张翔龙。
张翔龙携鞭摆肘扫开这掌,只见黑衣人掌中出现一把匕首,直刺其喉。张翔龙见这招来势汹汹,一招倒手鞭,架住了匕首。
“当”的一声,匕首飞入了草丛之中,黑衣人握住手腕,暗暗吃痛。
张翔龙摆出“闭门势”,微微笑道:“别打了,你不是我对手。我也不想伤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下不为例,你可以走了!”
“是不是你对手,打过才知道。看剑!”只见黑衣人掏出了一把细长的亮银剑,向张翔龙发动快攻。
张翔龙钢鞭出手,暗想:“你的剑再快还能快过我大哥徐公凌的剑吗?我便接你几招!”
神出鬼没的亮银剑,一剑一剑地往张翔龙身上刺着。张翔龙站在原地,不挪半步,便一一化解了剑招。马家驹出招可比这黑衣人狠多了,这来剑速度很快,不过力度一般,张翔龙轻而易举便可化解。
“弃剑吧!不然我要出手了。”张翔龙足足和黑衣人对拆了五十招,已对其剑路了如指掌。
张翔龙见黑衣人不肯停手,只好挥动双鞭,使了一招“彗星袭月”,此鞭迅猛无比,正中前胸。
“噗”的一声,黑衣人倒在地上,嘴角沁出血花。
张翔龙把钢鞭架在他的脖子上,揭开了他的面罩。
“啊!”张翔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罩下的这张俏脸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东郭小红。她大大的眼睛满是惶恐,瞬间融化了张翔龙的心。
张翔龙扔掉钢鞭,扶起了她:“小红,你没事吧?怎么是你?我把你弄伤了吗?我说真心话,我真不想弄伤你。”
东郭小红干咳一声:“张公子,我没事。只是胸口有些疼痛。”
张翔龙喜道:“那我给你揉揉吧!我不介意!”
东郭小红急忙缩身:“张公子不可如此!你若轻贱于我,我就咬舌自尽。”
张翔龙眨巴眨巴眼:“小红,说什么傻话。我张翔龙不是那种人。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我绝对不会逼你。”
东郭小红看着张翔龙的一双小手,问道:“你功夫这么好,怎么会分在火头营里看粮仓呢?”
张翔龙长叹一声:“一言难尽了!我原以为凭借三年苦功,只要进了狂刀门,就能混个伯长。没想到只能做个甲兵,还是个火头甲兵。整日刷锅洗碗,说穿了就是狂刀门里的下人。”
东郭小红柔声道:“张公子你功夫这么好,真是可惜了。真是四大金刚扫地,大材小用。”
张翔龙苦笑一声:“这里不看人才,只看钱财。纵有千斤神力,不如百两纹银。我真后悔来了这里,当时就应该和大哥、老张,一起去凌虚宫。也不用受这许多鸟气!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东郭小红伸出双手:“张公子,我被你擒下了。你捉我去见你们的将军吧!”
张翔龙只是摇头:“小红,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来过!我一到晚上就会梦游!这只是一场梦!”
东郭小红低声说道:“张公子,你记不记得前几日押来了几车粮草。”
张翔龙点了点头:“记得,说是司务长新买的,价格也很公道。”
东郭小红厉声道:“张公子,那根本不是他买的,而是他派兵强抢的。”
张翔龙大惊道:“有这种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这么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狂刀门号称四中,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东郭小红连连点头:“张公子,他们强抢了一千石粮食,现在刘湾村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已经饿死百余人了。”
“是谁在说话?什么人?”
张翔龙嘘了一声:“小红,是巡逻的兵卒来了,你快走吧!过几天,我就调去前锋营了。你们可以做些替天行道的事。我给你引开他们!”
张翔龙走到营寨门口:“兄弟们!是我在自言自语!”
领头的什长笑道:“张翔龙,你是被李伯长给吓傻了吧?莫名其妙!大半夜的,就别出来转悠了。”
张翔龙笑道:“什长所言极是。我刚刚买了烧鸡、牛肉和一壶美酒,要不要一起吃点?”
什长舔了舔嘴唇:“我说怎么闻到你小子身上有一股烧鸡味呢!还有一股女人味!你小子刚从窑子回来?肉在哪里?”
张翔龙指着方向:“什长,就在那边。我带你们去!”
什长点了点头:“老子是该吃点宵夜了。”
张翔龙暗想:“幸亏高统买了酒肉,不然可就危险了。”
东郭小红看着巡逻的兵卒渐渐走远,舒了一口气,心想:“看不出来!张公子其实还是很聪明的。我也不知道他功夫这么好,真是真人不露相。”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淼茫。
日暮征帆何处泊,天涯一望断人肠。
徐公凌半夜就醒了,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从五月初一到现在,一直躺在床上养伤。他反反复复看着家乡寄来的书信,思乡情切。
刘氏信中说,家里一切安好,提亲的媒婆都快把门槛踏破了。让他安心在凌虚宫修仙,光宗耀祖。挣到钱不要乱花,存下来留着买地盖房子。就连段员外都要把女儿许配给他,招他入赘段府。不过要是他有本事,可以带个仙女回来,那是最好了。
徐公凌想到入赘两个字,就觉得有气:“别人把你段府当个宝,我徐公凌还偏偏不稀罕。我娘应该还没有答应,就是答应了,我也不可能去你段府入赘。”
高先生也回信了,夸他们三个给高家私塾长脸,凌州城几百年来,也没出过考进凌虚宫的仙才。高先生还说他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高小冰,此生无憾了。
汪渐痕也给徐公凌回了一封信,说他今年考化龙书院失利,打算明年再考。汪渐痕说他和徐公凌可是一见如故的知己,如今远隔千山万水,不知何日才能相逢?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徐公凌突然醒悟过来,暗叫不好:“青丝怎么没有给我回信?她一定是去我家了。现在曹道敏已经死了,她一定还不知道。”
徐公凌猛然起身,望向正在画画的张无音:“无音,今天是端午节吧?”
张无音点了点头:“五月初五,如果不是端午节,难道还是重阳节吗?”
徐公凌计算着时日:“当时我写信给青丝,让她回凌州保护我们的家人。现在她应该到凌州了吧?”
张无音也计算着时日:“一万八千里。每天三百里,六十天也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到凌州了。”
徐公凌小声道:“无音,我得回家一趟!已经在外漂泊一年了,我太想家了。”
张无音微微摇头:“公凌,恐怕不行啊!凌虚宫严禁门下剑仙私自下山。”
徐公凌哼了一声:“我们不过是发配到战魔峡谷的青仙,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管天管地,还得管得了我回家吗?”
张无音愣了神:“公凌,要不然你问问萧先生。如果他说可以下山,我也想回家看看。以前项羽说过一句话,怎么说的?”
徐公凌答道:“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有钱了不回家看看,谁能知道你有钱。”
张无音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娘说我们家现在的宾客是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门庭若市……不少亲朋好友,都上门送礼,巴结我们家。我也想回家看看,虽然我是倒数第一,但是我毕竟是凌虚宫的正式青仙啊!”
徐公凌不住摇头:“萧先生不会让我们下山的。我只能偷偷下山,到家吃顿饭,夜里再回来。反正我的赤兔飞剑日行三万里,半天多我就能到家。我这就收拾些点心带回去,要是先生问我,你就说我去上茅厕了。”
张无音笑道:“别介公凌,你见过谁上茅厕要上一天啊!这是上茅厕,还是掉茅厕啊?我就说你还在屋里养伤吧!”
徐公凌点了点头:“行!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要回家!”
徐公凌突然望见家驹不见了,便问:“家驹人呢?”
张无音叹了口气:“据说他好像得了水中月的回信,现在每天乐呵呵地去劈柴,连劈半个月,才够一份信钱。水中月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他看见水中月,鼻血都淌下来了。”
徐公凌叹道:“没想到家驹如今这么痴心。”
张无音停下笔:“我真的都想劝劝他,早点脱离苦海。水中月人家是玄女庙的首座弟子,而我们只是三个穷光蛋。当然你比我们俩有钱。水中月人家要找的也是世家公子,家驹这几天喜不自胜,估计马上就要得相思病了。”
“无音,我走了。”徐公凌收拾好了一大袋子点心仙食,便出门去了。
张无音答应一声,笑道:“公凌,早去早回。你不在,我会害怕的。”
徐公凌御使赤兔飞剑,带上九州大地图,直奔凌州城。
御剑飞行时可以开启防风罩,阻挡周围的风,防止寒气入体。徐公凌开启了防风罩,全速前进,他此时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叶落终归根,风吹断肠心。难耐花落魂,少年当自归。
徐公凌每御剑飞行一段路,心中的孤独感就会少一分,因为他知道他离家越来越近了,此时他的眼中,只剩下回家的路……
凌州城,徐公凌家中。
就在前段时间,李青丝和小岚终于赶到了凌州城。她们二人到了凌州城才发现这里虽然比不上冀州繁华,但有山有水,水产丰富,也称得上是绿草苍苍,在水一方。
一开始李青丝说她和徐公凌有婚约,刘氏并不相信。后来李青丝把小白抱了出来,拿出徐公凌的书信,还告诉刘氏,徐公凌的肩胛骨上有两颗小痣,刘氏这才相信。
李青丝一边学包粽子,一边念着诗:“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小岚见刘氏还在打呼,小声道:“小姐,这刘大娘最近可是越来越懒了。每天早上饭要端到床边,晚上洗脚水要端到床边。萝卜丝粗了不吃,肉切得不方正不吃。除了上茅厕,她是一动都不动啊!”
李青丝也小声道:“徐郎跟我说过,起初我还不信。这回我信了!他说他娘能一天窝在被窝里不起来,在床上干瞪眼。”
小岚轻声道:“刘大娘从午时吃过后,足足睡了三个时辰还没醒。醒来吃过晚饭,还能接着睡,我也是服了。小姐,你若是嫁到他们家来,这婆婆可不好伺候!”
李青丝并不在意:“还好吧!刘姨除了懒,其他都还好。”
小岚想起远在凌虚宫的徐公凌:“小姐,徐公子现在已经是凌虚宫的仙人了。会不会一去不复返啊?”
李青丝微微摇头:“徐郎说他三年后学成仙法,就会还乡。凌虚宫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小白听见两人谈起徐公凌,也嗷嗷叫了两声。以前徐公凌在的时候,牛肉都是管够,李青丝每天就喂它三两,所以小白心里还是更喜欢徐公凌。
小岚问道:“小姐,徐公子说有仇家要来上门寻仇,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啊?”
李青丝包好了一个肉粽:“我也不知道。刘姨说徐郎最喜欢吃肉粽了,还有就是酒酿小丸子。以后我要学会做给他吃,他一定会欢喜的。”
小岚嗯了一声:“吃饭防噎,走路防跌。若是无事,岂不更好吗?”
李青丝问道:“小岚,我让你打听吉祥寨的事。你打听了没有?我想早点把金条和玉锁退还颜姑娘,不要耽误了人家。还有就是徐郎的老师高先生,说想请我过去替他教书呢!”
小岚喜道:“好啊!小姐,你去私塾教书,也可以少做点家务了。”
李青丝幻想将来的日子:“小岚,等徐郎回来。我去买一个宅院好不好?再把冀州的老房子卖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小岚呵呵笑道:“小姐,你明明要嫁的是一个凌虚宫的青仙榜眼,徐公凌日后可是一个仙人呢!说不定你们日后会住在仙山上,不食人间烟火。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亥时初刻。
刘氏吃完了六个粽子,已经睡觉了。
“小姐,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小岚只听见屋外有人轻声敲门。
“这么晚了,难道是寻仇的?待我拿剑!你开门!”李青丝吹熄了灯,抄起了长剑。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了,李青丝目视小岚开门,准备随时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