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阳气化作大红叶,竟成灵宝烧天伞。
战功赫赫得恩赐,天魔一战焚八千。
烧天伞乃混沌开辟以来,盘古大神的阳刚之气所化,乃至阳至刚的先天灵宝。原本形状像是一片大红叶,经过历代凌虚宫传功长老强化锻造,竟开花成盖,生骨成伞。那伞面上绣着成片的火云图腾,极是光彩照人。成业烧天伞一开,便是上仙也枉然。
只见龙成业撑开烧天伞,念道:“开!”
漫天的火浪吞天噬地而来,整个战场已然被熊熊烈火包围。冲天的大火在战场上燃烧着,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侵掠如火,不可遏止。徐公凌和张无音纷纷挡住了脸,等待死神降临。
仙藤甲轻而易举地就被焚化了,徐公凌和张无音都觉得身体快要被烤熟了。场上马军步军一个不剩,全部葬身火海。
只见龙成业收回烧天伞,念道:“收!”
火浪渐渐退回烧天伞中,战场之上,一片狼藉。
“啊!家驹快砍断帅旗!为兄守不住了!”徐公凌躺在地上,满地打滚,浑身上下都是烈火。
“好厉害的大红伞!”张无音也连连惨叫着,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烤熟了。
只听萧先生念道:“军师张无音阵亡,副将徐公凌阵亡。”
“公凌!无音!我拼了!”马家驹听到这个消息义愤填膺,直接使出无晴分两断,猛砍帅旗。
龙成业讶道:“什么!徐公凌是副将!”
嫣然真仙御剑飞了下来,祭起太阴白玉瓶,念道:“乾坤雨露!”
只见两滴碧绿水珠从瓶中飞出,滴在了徐公凌和张无音身上。徐公凌和张无音只觉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浇灭了自身体内层层翻滚的热浪。
凤成美怒指着龙成业:“师哥,胜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连先天灵宝烧天伞都用了。你差点就要了他们的命。”
龙成业冷冷说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没想到还是中了他的李代桃僵之计。跟我去追!”
凤成美看着两个小青仙被烧得满地打滚,不免心生同情:“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凤成美羞于跟你为伍。”
马家驹发怒暴斩帅旗,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一共砍了七七四十九刀,帅旗终于断了。
龙成业已经追了上来,可惜已经晚了。
马家驹指着他怒道:“烧天战将,帅旗我已经砍断了。你把我也烧死吧!其实我是主帅!”
只听萧先生厉声道:“胜负已分!主帅马家驹砍断敌方帅旗,胜!”
于飞鸿也没有想到徐公凌会让出主帅的位置:“徐公凌的李代桃僵使得真妙!”
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
李树代桃树而死,原本比喻兄弟患难与共,友爱互助。在军事战略上,指在敌我双方势均力敌,或者敌优我劣的情况下,用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的谋略。
执法长老赞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徐公凌甘愿让出主帅,牺牲自己,来换取最后的胜利。如此胸怀气度,龙成业不能及也。”
于飞鸿连连赞道:“师父,徐公凌此人腹有良谋,胸怀韬略。这场小战真比大战还要精彩百倍。此战可谓是以小搏大,以弱胜强的典范。”
如诗也赞道:“这三个小青仙的表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面对地仙境高手,他们也没有退却,勇气可嘉!”
嫣然真仙把徐公凌抱在自己怀中,掏出手绢给徐公凌擦眼。
徐公凌虽然睁不开眼,但闻出了她身上的味道:“我还是阵亡了!剑不如人啊!”
嫣然真仙冷冷说道:“烧天伞是先天灵宝,换成高自岚也给活活烧死了。”
“公凌,听见没!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张无音的眼睛也被火光所伤,根本睁不开,火烧火燎地疼。
徐公凌苦笑着:“差点就被烧死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当时我除了大火,什么也看不见。”
张无音取笑道:“公凌,你刚刚怎么不躲啊?”
徐公凌笑道:“我倒是想躲,周围全是火,你让我往那躲?”
张无音叹道:“本来我们刚养好伤,现在又要休养生息了。”
自岚天仙和羊成玉御剑而来:“成业!成美!先回殿吧!输的一方排宴请客。”
龙成业望向徐公凌,言辞郑重:“徐公凌,你狡猾得像狐狸,鬼点子多,是个将才。好好跟着萧馆长学艺吧!下次你不会这么幸运了。”
徐公凌非常清楚自己跟这些地仙、天仙、真仙之间的差距。虽然他们都在凌虚宫修仙,但现在连人仙都不算,根本没有品级,自然也没有任何地位。徐公凌今日被烧得满地打滚,立时记住了“烧天战将”龙成业。他总有一天要找石家三虎、李子玉和龙成业报仇雪恨,以偿昔日之辱。
萧先生御风而下:“公凌,无音。你们没事吧?还能去吃饭吗?”
嫣然真仙正用仙家真气给徐公凌疗伤:“萧师侄,你们先去吧!他伤得不轻!张无音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能抗烈火,没有大碍。”
马家驹御剑飞了过来,眼见徐公凌和张无音伤得不轻:“公凌,无音。我们赢了。”
此时大成三杰已经飞远,徐公凌笑道:“大成三杰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只是需要时日。”
张无音听嫣然真仙说他无碍,陡然站了起来:“唉!我竟然没受伤。”
萧先生回想着刚才的一幕:“龙成业手下留情了,不然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成业烧天伞一开,便是上仙也枉然。”
张无音抱怨道:“我连件像样的兵刃都没有,他们一出手就是法宝仙兵,这仗还怎么打?”
徐公凌叹了口气:“无音,别说了。其实还是我们不够强。以后说不定,我们会有更厉害的法宝。”
徐公凌眼皮发沉,只觉得特别困倦:“困死了,我要睡一会。”
徐公凌躺在嫣然真仙怀中,睡得像个婴儿。
张无音对徐公凌这一套有些深恶痛绝,暗想:“公凌,你这是屡试不爽啊!”
马家驹目视张无音:“无音,我们先走吧!让公凌睡一会!”
空地上只剩下嫣然真仙和徐公凌,徐公凌其实就是在装睡,连呼噜都是装得。任谁躺在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仙怀中,都很难坐怀不乱。徐公凌嗅着嫣然真仙的体香味,心里那叫一个美,就要一柱擎天了。
嫣然真仙是徐公凌见过最美的女仙子。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嫣然真仙比秦罗敷还要美貌,她的一颦一笑早就烙在了徐公凌的脑海里。
徐公凌在脑海中给自己认识的绝代佳人排着名次。最好看的就是嫣然真仙,徐公凌一见到她就有一种一见倾心的感觉。第二好看的就是蝎子精,徐公凌对她一直念念不忘,一看见她就有一种干柴烈火的感觉。第三好看的是水中月,徐公凌与她一见如故,聊得最投机,一见到她就有一种青梅竹马的感觉。第四好看的是李青丝,她削断了自己的长发,让徐公凌终身难忘,和她在一起就有一种才子佳人的感觉。
嫣然真仙的体香,完全可以使徐公凌忘却疼痛,美美得睡上一觉。徐公凌心中对嫣然真仙有很多种复杂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只听徐公凌突然念道:“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嫣然真仙轻抚着徐公凌的脸,问道:“你家中还有亲人吗?”
徐公凌想起远在凌州的刘氏,潸然泪下:“我离家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我娘过得如何?我出身寒门,如果日后不能出人头地,就注定一生碌碌无为,默默无闻。有朝一日,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再也不想让她为生计发愁……”
嫣然真仙捏着徐公凌的鼻子:“真好,从我上山以来,我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了。”
“嫣然仙子,你家中还有亲人吗?”徐公凌也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她的鼻子,只觉触手细腻,有些微凉。
嫣然真仙微微摇头:“我八岁上季昌山,通过青仙大试。如今物是人非,已经两甲子过去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九岁那年被家师无柳真仙收归门下,只有她和我师兄对我最好。”
徐公凌还从来不知道嫣然真仙有个师兄:“嫣然仙子,你师兄下山了吗?”
嫣然真仙也突然泪眼朦胧:“你别问了。往事如烟,那堪回首?”
徐公凌点头笑道:“嫣然仙子,我不问了。凌虚宫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如果你不在凌虚宫,我可能早就死上一百次了。”
徐公凌把头贴在嫣然真仙的肩上:“以前我觉得自己的功夫已经不错了,现在才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我渺小得像一颗尘埃。”
大成殿,正殿后厨。
按照凌虚宫战魔峡谷的规矩,输的一方安排筵席。自岚天仙除了个子矮、脾气大,平素也十分吝啬。门下弟子想买几把仙剑对练,他觉得仙剑太费钱,不如先拿树枝练着。整个大成殿已经两甲子没有修缮了,连仙漆都快掉光了。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房子不塌就行了。
自岚天仙小声说道:“大山啊!一会你拿菜单出去给执法长老他们点菜。老规矩!”
陈大山立时心领神会:“师父!我知道,贵的菜,我就说没有!”
自岚天仙笑道:“也别光说没有,仙米粥、干果点心、炒仙豆芽等等,总归不值钱的东西,都一定要有。”
陈大山应声笑道:“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大成殿,正殿。
执法长老、萧先生、马家驹、张无音坐在客位上,大成三杰坐在对面主位上。中间是一群长袖善舞的仙女,正在跳“天女散花舞”。
《维摩经·观众生品》: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所说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
从前,佛陀遥知得意弟子维摩患诘病,便派众弟子前去问候,并断定维摩诘会借机宣经释典,于是又派天女前去检验弟子们的修习情况。天女手提花篮,低头见维摩诘正与众弟子讲学,即将满篮鲜花散去,曰:“结习未尽,固花着身;结习尽者,花不着身。”大弟子舍利弗满身沾花,自知学业不足,便愈发努力修行,终成正果,以智慧第一著称。
龙成业立时反应过来,面生愧色:“师父安排一场天女散花舞,是想勉励我们不要骄傲自大,要潜心修行。师父真是用心良苦!”
羊成玉冷哼一声:“这话你应该当着他面说。按师父的话说,他的心给我们操得稀碎。”
凤成美听到这句土语,娇笑道:“没想到今天竟然输给了三个小青仙,师父不严惩我们,已经是大仁大义了。”
“诸位久等了!点仙膳吧!”自岚天仙总算回来了,他缓缓坐在中间主位上。
马家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暗想:“总算回来了!抓紧上菜吧!我要吃肉啊!”
张无音的肚子一直在叫,暗想:“你已经让我等太久了,都要望穿秋水了。我大老远过来吃顿饭容易吗?”
自岚天仙喊道:“大山啊!过来请你执法师伯祖点仙膳。”
按照规矩,点仙膳总得客套一番。只见执法长老摆手:“萧师兄,请!”
萧先生也摆手推辞:“执法长老,请!”
“萧师兄,再请!”
“执法长老,再再请!”
“萧师兄,再再再请!”
“还是我来点吧!”张无音已经被他们俩请得不耐烦了,直接上前接过了菜单。
只听张无音念道:“龙肝八个、凤髓八个、香煎仙牛一头、涮仙羊两只……”
凤成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暗想:“这孩子真是瞎点,上哪里给你找那么多龙肝啊?就是真有,你也太不客气了。”
只听陈大山也应道:“这个菜没有、这个菜没人会做、这个菜昨天刚用光、这个菜不适合五月食用……”
最后张无音念道:“仙米粥!有还是没有?”
陈大山喜道:“有!”
只听陈大山喊道:“仙米粥两大锅,管够!”
张无音已经无心再点,他把菜单还给陈大山,暗想:“我还以为能吃顿好的,敢情是请我们过来喝稀饭的。”
马家驹一听是仙米粥,急忙把脸捂上,暗想:“小矮个子,你也太抠了吧!仙米粥在青仙书院膳房一分钱都不要。”
青州,狂刀门,火头营。
深夜已至,月色朦胧。
星光之下,张翔龙还在挥鞭。
轰轰鞭声如雷,出招势如闪电。
终有一日,他会凭借手中双鞭杀上九重天。
张翔龙已经练了二十遍《战狂鞭法》,浑身发红,汗如雨下。
作为火头军,他没有资格学习任何兵法武艺。火头军说穿了就是狂刀门里做饭的火夫,不受任何弟子待见。眼看就要到端午节了,自己却没有例钱上下打点,也把张翔龙愁坏了。
张翔龙坐在石凳上歇息,准备一会再练十遍。
“翔龙哥,这么晚了,还在练鞭法?”只见高统拎着一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壶米酒,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张翔龙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努力了我不一定比别人强,不努力我一定不如别人。快船迟开先进港,笨鸟先飞早入林。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我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但我可以用一生去努力。”
高统坐了下来,笑道:“翔龙哥,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用的。只有上不去的天,没有办不成的事。世人结交需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行心。有钱的话,天照样能上去,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知道钟云长吗?”
张翔龙点了点头:“当然知道!钟云长三十有二,身长六尺九寸,使一把青龙偃月刀,素喜关羽打扮。他可是我们狂刀门前锋营的万人敌伯长,功夫极高,久经沙场。我对他是真心佩服!”
高统哼了一声:“翔龙哥,你也知道他是前锋营的伯长。其实不谈别的,就说他立下的赫赫战功,封他为车骑将军都不为过。结果呢?整整五年了,他不过是前锋营的伯长,拿着可怜的军饷。冲锋陷阵他当先,到吃肉的时候,他连汤都喝不上。”
张翔龙问道:“钟云长为什么不花点例钱,买个牙门将啊?”
高统忽然笑了:“钟云长家里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五儿五女,还得养活一妻二妾。你现在遇到他,说不定他还得跟你借钱呢?”
张翔龙拿起手中的钢鞭:“我除了这对钢鞭,也是一无所有啊!怎么会有钱借给别人?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高统撕下一块鸡腿,递给张翔龙:“翔龙哥,有件事我还得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