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上的小字出自《庄子·大宗师》。太极在此指万物最大的极限,六极指天地四方、上下的极限。顾名思义,大道在太极之上却并不算高,在六极之下不算深,它先于天地存在还不算久,长于上古还不算老。
徐公凌看到凌虚大道四个字,不由眼前一亮,只听他喊道:“兄弟们!我们终于到凌虚宫了!”
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长脸扁嘴陌生男子嘲笑道:“小鬼,凌虚大道离凌虚宫还远着呢!你是傻了吧!喊什么喊!一群乡巴佬!”
“只有傻子,才会说别人傻。真正聪明的人,别人都以为他是傻子。大智若愚,大辩若讷,大音希声。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徐公凌此时此刻喜出望外,换做平时早就出剑灭他了。
马家驹这几天练刀,生出了不少戾气:“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
“哎呦呵!你小子还挺横啊!我一出刀可就要见血啊!”扁嘴男子亮起了手中的兵刃,正是一把雁翎刀。
张无音指着那一把雁翎刀,讥笑道:“你是一把刀,我们家驹有两把刀。竟然还敢亮刀。我送你一句话,刀的真意不在杀,而在藏。一出刀就是要见血的。”
扁嘴男子恶狠狠地看着张无音:“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肯定吓你们一跳,我可是冀州金刀门的嫡传弟子。这把就是我们金刀门,代代相传的金刀。”
徐公凌望向南宫如玉:“如玉,你听过金刀门吗?我孤陋寡闻了。”
南宫如玉也是摇头,指在扁嘴男子:“徐哥哥,我没听过金刀门。我只知道这个人好讨厌啊!”
扁嘴男子指着马家驹,冷嘲热讽:“真正使刀的行家都是单刀,你还是回家再练几年吧!别来凌虚宫丢人。狗杂种!你个穿破鞋的!”
马家驹听到扁嘴男子,骂他狗杂种,穿破鞋,立时便拔刀便砍。只听“咔嚓”一声,扁嘴男子手中的雁翎刀就被砍断了,接着马家驹一招乘风袭云就把他踢飞了。
扁嘴男子撞在一颗大树上,吓得肝胆俱裂。他实在不敢相信,金刀门代代相传的金刀,竟然被一个瘦高个子少年,一刀就剁成了两半。他满是羞愧地瘫坐在地,望着手中断掉的金刀,心中万千慨叹:“难道这金刀竟是骗人的吗?”
马家驹见自己一刀就斩断男子手中的金刀,心里也很吃惊:“这百炼龙纹刀真是锋利无比啊!好刀!好刀!”
徐公凌走到马家驹边上:“家驹,快把刀收起来!果然是刀王前辈亲手打的。”
马家驹望着这对刀,愣住不动。虽然谢正义没有传授马家驹《无晴刀法》的内劲,但是手把手地给他喂招,点拨他握刀、拔刀、出刀。临走还为他连夜打了这对龙纹双刀,他心里一直很是感激。他一直都想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他回想起谢正义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心正则刀正,心偏则刀偏,只有正义的刀法,才是真正无敌的。
张无音喊了一声:“家驹醒醒,想什么呢?梦见水中月了啊?”
马家驹回过神来:“没有,我想起了谢前辈说的话。我只觉我方才不该拔刀,因为我的刀不是正义的。”
徐公凌看那人也没有大碍:“拔就拔了吧!下次不要轻易出刀了。总不能因为疯狗咬你,你就去咬疯狗吧!”
“公凌,我希望我每次出刀,都是正义的!我的双刀只为正义而战!”马家驹收刀回鞘,傲然挺立起来,显得无比霸气。
徐公凌不喜欢被别人轻视,马家驹也一样。他清楚看见那扁嘴男子穿着一对好看的牛皮靴,一声好看的衣服。他望着自己满是破洞的麻鞋,心中无限感伤。原来被人看不起是这种滋味啊!他不想仰视任何人,但别人总是无视他。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
徐公凌缓缓走到扁嘴男子面前:“脱鞋!”
那男子望到徐公凌越走越近,吓得屁滚尿流:“少侠饶命!我这就脱鞋!”
徐公凌拎起牛皮靴,放在马家驹脚下:“家驹,你试试合不合脚。”
马家驹有些迟疑,摇了摇头:“我不要他的鞋子。”
张无音望着光脚的扁嘴男子:“家驹,换上吧!这是你的战利品。”
马家驹试了试左脚,穿上去不大不小,非常合脚:“这靴子简直像是给我做的。”
徐公凌拎起马家驹的麻鞋,送到扁嘴男子脚下:“这鞋子给你,你穿着正合适。”
扁嘴男子飞快穿上鞋子:“是很合适啊!原来麻鞋这么舒服啊!还很透气呢!”
徐公凌面带微笑:“好了,刚才多有得罪了。还请你多担待。”
不远处松树下,徐公凌望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正拿着酒坛子,大口大口地喝酒。看他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酒壶,至少也喝了十几斤酒。但见他神色如常,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一边给自己灌酒。
徐公凌冲他望了过去,那男子也放下酒坛子,用那如光似电的眼神直视着徐公凌。徐公凌见这男子身材十分魁梧,手长脚长。足有六尺五寸高,比自己至少高半个头。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深褐色的战袍,红色的披风已裂了几道口子。大浓眉,白虎眼,额头上的皱纹正好形成一个王字。相貌方方正正,肤色微黑,神色有些沧桑。徐公凌与他眼神交汇,只觉一道英雄之光,照亮了他的胸膛。
徐公凌暗暗赞道:“好一个雄姿英发的汉子,比那平日只知死读书的秀才,不知强了千倍万倍。”
那男子举起酒坛子:“兄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何不过来共饮一坛?”
徐公凌有心结交这汉子:“我,徐公凌,凌州人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男子微笑道:“咱们先对饮一坛,再叙礼节不迟。”
徐公凌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只怕我喝完这坛子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那男子又抄起了满满一坛子竹叶青:“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先干为敬了。”
这男子抄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喝酒比喝水还简单。不一会儿,他把坛子翻了过来,里面一滴酒都不剩:“好酒!好酒!这酒不上头!”
徐公凌对自己的酒量实在太了解,自己平时也就七八两酒,半斤酒就有点晕,一斤酒就得呕吐。但是徐公凌见这男子豪气冲天,也端起坛子就往嘴里倒,就当水喝。这一坛子酒足有三斤半,徐公凌喝到一半就开始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全身发红。
这男子望见徐公凌的脸红得像个关公:“兄台果然不能饮酒。可惜!可惜!”
徐公凌心里有点不服气,眼看就要倒下:“没事,我还没倒!要让别人喝好,自己先得喝倒。”
徐公凌稀里糊涂念起诗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男子本来眼见徐公凌已经就要倒下,谁知他念完一首《将进酒》,面色又一如平常,不免惊奇道:“奇也!奇也!家师曾和我说,喝酒面红耳赤的人是走血。脸黄发青的人是走肝。解手后还能再饮的人走肾。说话很多、胡言乱语的人是走气。犯困的人是走神。没想到兄弟念完一首诗,就能解酒,此乃走诗啊!”
张无音望着不远处的徐公凌:“怎么回事?公凌怎么和那人斗起酒了。他可是八两必倒啊!”
马家驹此时也想办点正事:“我们先找个空地吧!明天卯时开始,还得餐风露宿一晚。”
徐公凌刚刚其实就不行了,脑袋里天旋地转的,脑门都要裂了。不过无意中用了《霸剑诀》运起真气。没想到酒气从腰到背,从背到肩肘手,最后化成一道白气从背后的左手食指尖冲了出来。
徐公凌擦了擦脸:“人生漫漫路遥长,繁华落尽见真章。豪情肝胆照,千杯酒难倒。我见兄台如此豪气干云,剧饮千杯又有何妨。”
那男子又抄起一坛酒:“兄弟好酒量,我们再来两坛。干了!”
徐公凌暗暗叫苦:“你就不能让我缓缓啊!这才喝了一坛子,怎么又要喝一坛?真要把酒当水喝啊?”
徐公凌打着呵欠,往后喊道:“无音,拿十个牛肉干饼来。”
张无音听到徐公凌的话:“公凌,就还剩八个了。”
徐公凌嗯了一声:“八个也行,拿过来!”
张无音把最后八个牛肉干饼放在徐公凌面前,也望了那男子一眼,暗暗称奇:“寻常人喝了这么多酒,胃都能烂个洞。”
徐公凌递给男子一块饼,自己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只可惜有酒无菜,只剩这几个牛肉干饼了。”
那男子一口就咬下去一半:“好饼!此物最能充饥,却不是下酒的东西。”
徐公凌勉为其难地抄起酒坛子:“我也干了。小弟奉陪到底。”又是一大坛子就灌了下去,这酒烧得徐公凌胃里翻江倒海。
张无音插了一句话:“酒哪能这么喝呢?公凌,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半斤八两不算酒。一斤喝了扶墙走,二斤下肚墙走我不走。喝酒要得就是豪气。”徐公凌默运《霸剑诀》,那酒气又从指尖一泻而出,不消片刻,醉意全无。
那男子见徐公凌真的又喝下一坛,真心赞道:“兄弟海量啊!我一直想找个喝酒的对手,没想到今日遇见了兄弟。够爽快!”
那男子指着最后一坛酒:“可惜只剩一坛了。我与你一人半坛。可惜不能尽兴了。我先干了。”
徐公凌暗想:“我的老亲娘啊!幸亏就剩半坛子了,不然我真顶不住啊!”
徐公凌举起右手,抻筋拔骨:“喝酒不在乎喝多少,在于和谁喝。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仁兄如此英雄豪气,小弟也是真心佩服。”
这最后半坛子酒下肚,徐公凌也是好不难受。现在他看见酒,就跟看见毒药一样。徐公凌面带微笑地喝完最后半坛,拿起干饼就了起来。到底喝了七八斤酒,徐公凌虽然解了酒气,但是尿意十足。他只觉下面似乎正在涨潮,一潮接一潮,不停冲击着闸门。
徐公凌急忙起身:“小弟先失陪了。仁兄海量无双,我得方便方便。”
徐公凌极力稳住步伐,却还是有些摇摇欲坠之感。这漫山遍野都是人,想找个地方净手,确实也得费一番工夫。
牛肉干饼只还剩最后一块,张无音拿起一块,暗想:“先吃再说!你这人也别太不客气啊!”
那男子问道:“小兄弟是哪里人?那位兄弟是你什么人?”
张无音答道:“我叫张无音,凌州人氏。冲着凌虚宫的威名,不远万里前来拜师学艺。他是我结拜兄长徐公凌。”
男子放声笑道:“看上去,你反而比他年长啊!”
“有吗?”张无音似有些诧异,“小白脸,总是显小的。”
男子放下空酒坛子:“在下兖州燕长风。有幸结识张兄弟。”
张无音也客套起来:“不敢不敢。燕兄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让公凌看得上的人,可实在为数不多啊!”
燕长风站立起来,笑得尽兴:“英雄相惜,所言非虚。两位小兄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他日必当鹏程万里。”
张无音瞧见燕长风,丰姿雄伟,孔武有力,心中不由感叹:“好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比石家三虎强上千万倍。我呸!石家三虎给他提鞋都不配!”
徐公凌此刻头重脚轻,一边走一边用食指逼出酒气,口中冒出呕吐的味道。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小树林,看到几朵残存的小花。徐公凌只觉下面火烧火燎,当即解下裤腰带,想着给小花施点肥。大量的液体一泻千里,把那花瓣都打掉了。
徐公凌只尿了一半,却听背后有人叫道:“啊!淫贼!”
徐公凌给这一叫,立时收住了下一半,小腹又酸又胀,这憋尿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销魂了。徐公凌赶忙提上裤子,瞪大了眼睛,望向背后,只见背后有个乌漆墨黑的小姑娘。
徐公凌立时回过头,接着尿后一半:“姑娘,你看错了。这只是个幻觉。”
不得不说,徐公凌这泡尿非比寻常,足足尿了五六斤,地上的冰雪都消融了。这五六斤尿排出,徐公凌只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霎时间使出金猫步,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姑娘闻着空气中的尿骚味:“难道真的只是幻觉?”
看到徐公凌安然无恙地回来,燕长风释怀一笑。徐公凌直夸燕长风豪情万丈,英雄气十足。燕长风也觉得徐公凌胆识过人,少年英雄。两人言谈甚欢,顿有相见恨晚之意。正所谓人生逢一知己,死而无憾。徐公凌这些年来,遇到可以深交的其实也就是马家驹、张翔龙、张无音、汪渐痕还有救过他们的张亿丰。没想到能在青仙大会遇到一位英雄,徐公凌只觉大慰平生。
到了晚间,燕长风拿出两只兔子给徐公凌烤。徐公凌刚要让马家驹点火,燕长风却说不必了,轻轻一掌,柴火堆就燃烧起来,火烧得正旺。徐公凌、马家驹、张无音和南宫如玉无不佩服。
徐公凌赞道:“燕大哥,好内功!”
张无音也很吃惊:“这是昆仑烈火掌吗?还是什么燃木掌法?”
马家驹表示难以置信:“不是我看花了吧!这火怎么起来的啊?”
南宫如玉也不懂这武功:“好厉害的掌法!徐哥哥,你能空手点着柴火吗?”
徐公凌只好摇头:“我除了剑法还可以,拳掌指刀暗器等等,都很一般。”
燕长风凛然道:“我少年曾经立誓学尽天下武功。然而人之一生精力有限,不过几十年光阴。若是在凌虚宫学得长生不老之术,或能使我集众家武功精要,自成一家。”
徐公凌坦然言道:“说真的,我来凌虚宫除了想在天上飞来飞去,就是想多活几年。”
张无音虽然在凌虚宫门口,仍道:“我其实更想去化龙书院。公凌,要是我们不能通过青仙大会。我们可得去化龙书院啊!”
燕长风沉吟起来:“北凌虚,南化龙。修仙悟道,天下正宗。十二大派里名声最大就是凌虚宫和化龙书院了。这些年来两派人才济济,英才辈出,锄强扶弱,堪称正道领袖。把凌虚宫的仙法学完,我也要去化龙书院看看。”
马家驹也点着头:“对啊!不信,我们就去化龙书院。”
徐公凌暗暗叫苦:“再去扬州化龙书院,估计路费都不够啊!”
吃完烤兔子,南宫如玉、马家驹和张无音,都去找地方洗手了。
徐公凌忽然问道:“燕大哥,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我觉得你并不想来这里,可是有什么隐情吗?”
燕长风赞道:“兄弟好眼力,此事说来话长了。”
徐公凌掏干净耳朵:“那就慢慢说吧!朋友相交,在于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