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告别了柳家,出门还没走几步远,忽然肩上被一只手搭住,他下意识的停下,但没有进一步动作了。
心想莫不是遇见打劫的了,但这光天化日又是闹市之下,一般人应该也没有这个胆量吧。轻轻扭着脖子瞟了一眼,是只挺白净细嫩的男人手,他心里稍微放松了点。
因为怀里还揣着柳家刚付的订钱,这要是弄丢了,恐怕他这个总把式也当到头了。
接着背后那人哈哈一笑,手也抽了回去。扎根赶紧转身,一看原来是白家烟馆的伙计。
“吓了一跳?”伙计笑着说。
扎根有点生气,拉下脸说:“你想死啊?”
伙计吃了一鼻子灰,只是个玩笑没想到扎根还生气了。脸也立刻变阴了说是田掌柜的让他去一趟。
扎根心想嘿你个田鸡,莫不是给我安了眼线,怎么我去一趟柳家还能被你们截住。他去柳家一是为了拿订金,二次看下货物清单,也好安排车马。
“怎么找到这了?”扎根不满问道。
伙计嘲讽了一句,“马帮你也不敢让我们去呀!”
扎根嘴角微微上扬,心想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往后这马帮是我说了算,但和一个下人也犯不上多解释,想到这他把胸膛挺了挺,说:“前面带路吧!”
虽然换了伙计一个白眼,但他还是乖乖的前面走了。扎根背后看着,感觉这厮就像成了自己的随从一样,扎根心里念叨迟早我也要养这么几个。
到了白家烟馆,扎根没想到师家和也在。这白脸今天一见了扎根立马起身笑脸迎接,态度完全是大变样,弄的扎根有些不适应。
师家和脸上没肉,一笑只一张皮干巴巴的绷着。他指着炉子旁边一把椅子说:“扎根兄弟,快,快坐下来暖和暖和!”
炉子上的水壶呲呲冒着热气。
扎根坐下,烤了烤手,接着捂在脸上搓了搓。
“快,快给扎把式上茶呀,真他娘没点眼力劲!”田鸡训了一句那个给扎根传话的伙计,但扎根忽然感觉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像是那句老话说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尽管他也知道这伙计并不是他的人。
沏好茶,田鸡做了一个下去的手势,伙计便退了出去。
稍微缓过来点了,扎根问道:“不知二位掌柜今日叫我来是所为何事?”
师家和嫌火不旺,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火钳往炉膛里捅了捅,扎根见了这个动作忽然想起了昨日受辱的情形,同样是这间房,昨天这白脸还是一副吃人的嘴脸,今天倒开始装好人了,真是一条笑里藏刀的老狐狸啊。
“哦,这不听闻兄弟当了马帮的总把式嘛,我兄弟二人叫您过来,给您庆贺一下。”师家和说完把茶壶又坐在了火炉上,看了看田鸡。
田鸡笑眯眯接住话继续,说:“扎根,咱们可是一条线上的,兄弟你高升,当哥哥们的也高兴不是,往后咱家这生意还得指望你了。”
扎根冷笑了一下,心想这话骗鬼呢!还一条线上,若不是自己当了这马帮的总把式,你们这些王八蛋能这样心平气和和我讲话。
但话说回来,马帮要想进一步发展也离不开这些货色,这世道单靠做正经生意,挣点钱还不够土匪抢上一次赔的呢!于是故意谦逊说道:“两位掌柜的还真抬举我了,说白了我就是一求孩子,摸透这世道还早的呢,也就是您二位看的起我,往后啊还得仰仗二位多提携提携呢。”
田鸡和师家和都笑了,本来他们也就是说说客套话而已,只是没想到这个毛小子还挺上道的。
“两位掌柜的,您们就敞开了说吧,要我扎根干什么?”
师家和看了看田鸡,然后回过头对扎根说道:“这柳家的货什么时候出?”
“明天!”扎根答道。
师家和两手一拍叫了一声好,完了又说:“这真是雪中送碳,实话说我那边都快打起来了,烟馆虽不让开,但暗里那些爷咱还得供着不是,一个个生怕没货,抢着囤,我那小烟馆都是现吃现,哪经得起这么个折腾。”
扎根刚进屋就发现前天那个独眼不在,看来应该是回去了。但他心里现在有个疑问,就是如今革命军对大烟查的这么紧,货能出得了城么?
师家和见扎根皱着眉头在想事情,过来问:“怎么兄弟有问题吗?”
火钳还在他手上拿着,扎根往后靠了靠。师家和看了看手里的火钳嘿嘿一笑,说:“别怕,昨是哥哥不对,吓着你了。”说完把火钳丢在了地上。
扎根看了师家和一眼,目光转向火钳说道:“戒烟令都下了,还出得了城吗?”
田鸡听了嘿嘿一笑。扎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说:“这个兄弟你就放心好了,我姐夫早和上面打过招呼了。你以为养兵容易,那开销大的呢,税收能划拉几个,还不得私下做这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只不过人家不出面,光抽份子钱。”
什么革命军,还不是一丘之貉,扎根心里骂了一句。
“这下可放心了?”师家和拍了拍扎根的肩膀说道。
“那我那份怎么算?”
师家和一听笑着说道:“你再说自己是个屁不懂的毛头小子,这还谁信啊?这盘道论理你这不很在行嘛!”
田鸡接过来说:“放心,师掌柜多大肚一个人,你上次吞了他那么多货,他说啥了?还不照样和你做兄弟么,放心只要你好好干,钱少不了你的!”
“二八开!怎么样?”
扎根愣了一下,他真没想到师家和敢这样说,就连田鸡也愣住了。
“挣了钱你二我们八,这也不能让你们白辛苦,啊,扎把式?”
扎根还有点懵,但脑海里开始闪出他也人五人六左右被一群人拥簇着的画面,到了家怜儿已经把饭做好等着他了。
“哎,哎!木根?你这高兴傻了?”田鸡把手在扎根眼前晃了晃。
扎根没有傻,昨日所有的侮辱以及对师家和的愤怒开始在他心里满满融解,最后他脸像一朵花一样的笑了。
完了把装货的时间地点定好,外面天也快黑了。师家和要留扎根吃饭,但扎根现在浑身是劲,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发。好意他说心领了,但他现在得回去赶紧准备,确保明天万无一失。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心情好了,什么好事都赶一起来了。
扎根回到家,桌子上摆了一大桌菜,就等他呢!一问原因竟然是为他特意准备的,来马帮这么久了,这还是头次。
窦二哥问他为啥这么晚才回来,他撒谎说在仓库里点了点货,窦二哥更高兴了,夸他还知道把事做在头前。
他忽然感到就连怜儿对他的态度好像也有所改变,几次在偷偷看他。他自信心有点膨胀,端着酒杯给窦二哥发誓,说以后一定要让他和怜儿过上好日子。
但怜儿却在守业耳边私语,说:“我爹这是怎么了?”
守业也搞不懂,为什么舅舅对扎根的态度变化的这样大,他们亲密的喝酒、说话,让守业有些眼馋。可又一想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一个远房的外甥罢了,心里开始有些失落。
但忽然一阵温暖牵住了他的手,是怜儿。暖暖的,让他寄人篱下的悲伤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