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在你身边,还有什么话是你不能说的?”始皇帝佯怒,并未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暴露出来。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胡亥这样说肯定心有顾忌。
再一想胡亥也被人毒害过,心中更加愤怒。
这等贼子,竟敢在咸阳宫内如此猖狂,若是不能将其揪住斩首示众,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让咸阳宫中,再无安宁!
胡亥苦笑:“儿臣就知道父皇不信儿臣说的话。儿臣以为此事主谋是中车府令赵高,父皇信吗?”
始皇帝一拍桌子,虽未说话,却已经表露出自己的态度,他很生气。但这一份生气,胡亥并不知道是源自于胡亥,还是源自于赵高。
扶苏更是道:“小弟你师从赵高,为何能书瞅着等话来!”
胡亥抬头冷笑:“赵高阉人,我胡亥也应该是阉人?”
“父皇明鉴,赵高此人口蜜腹剑,实乃小人。他与孩儿相交,乃是居心叵测,想要复仇,为赵国报仇!”
“赵高本是赵国人,入宫并非自愿,而是父皇破了赵国,他身为赵国宗室,被阉割成了太监,心中岂能不恨?儿臣此前被人下毒,便是赵高所为。只可惜儿臣并无手段追查,无法抓住赵高把柄。”
“此人在咸阳宫中权柄极大,儿臣纵然是猜到,也不敢明说是他。否则儿臣与赵高,父皇您选谁?”
胡亥明知故问,始皇帝想的是全都要,而非从中选一个。
可偏偏时局如此,他只能二选一。
始皇帝冷冷看向宫阙当中的儿子,臣子,太监。他目光极为冰冷,这一次所发生的事情是他自从杀死自己兄弟之后,最愤怒的时候。
他可不会彰显自己的愤怒,反而会缄默不语,弄清楚真相。
“儿臣不愿意为他所用,成为他手中傀儡,他才想要儿臣死于他手。若父皇不信,尽管派人招赵高入宫,一试便知!”
“只要父皇请他入宫,让他协助定儿臣的罪,再告诉他想要立公子扶苏为太子。他若是父皇忠臣,自然会查清楚儿臣的罪状,再行处置,会支持父皇立兄长为太子。”
胡亥目光同样冰冷,这一次他成竹在胸,却没有的胜者的样子。稍微错一步,自己就可能会死。
自己拒绝了逃离咸阳的决定之后,便跟始皇帝再也不是一体,不是同生共死的关系。而是太阳与月亮。
在太阳暗淡之前,不会出现月亮。
而在月亮变成太阳之前,太阳必须死!
至于赵高,所谓忠诚,不过是利益一致时的选择,是主动选择。
利益不一致的时候,杀掉始皇帝,对赵高来说,跟杀一只鸡没什么区别。
“就依你所言!”始皇帝终于答应下来,他很疲倦,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决定大秦未来的走向。
杀一个赵高不过是开始,会有更多人跟他人头落地。
直到现在,他还不愿意相信自己看错了人,当权者的固执,让他仍旧认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当中。
半个时辰后,赵高快步进入咸阳宫中,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就在刚才,他已经知道御医指证胡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始皇帝彻查廷尉后,将胡亥直接交给咸阳令的衙门里面。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始皇帝对官员的不信任,另外一个则是始皇帝对大秦还有惊人的掌控力。
“微臣赵高拜见陛下,能够见到陛下醒来,微臣心中甚是欢喜。”赵高稳重,一边暗中观察始皇帝的模样神态,见他脸色蜡黄,病入膏肓的样子,长长松了口气。
“欣喜什么?此番若非是爱卿,我已经被胡亥那厮暗害。”始皇帝并未按照胡亥的剧本走,而是问道:“此番朕自觉身体大不如前,又听闻公子扶苏监国一事,你以为如何?”
始皇帝锐利的目光让赵高身子一颤,旋即他道:“微臣近来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公子扶苏做了些什么,胡亥党羽何在?廷尉如何处置?陛下究竟是中了什么毒?微臣与朝臣一概不知。这几日,咸阳城中,好似无事发生。”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一番话说出口,藏在暗处的扶苏身子颤抖,也被赵高的无耻给激怒了。
胡亥拉住扶苏的衣角,轻轻摇头,这算什么,好戏还未开场。
“你是不喜扶苏?”始皇帝冷笑一声,问道。
赵高道:“微臣不敢妄言不关微臣的事情。”
始皇帝道:“恕你无罪。”
赵高这才咬咬牙,心一横的道:“臣以为公子扶苏虽有贤能之名,却无决断之能,每逢大事不能决定,亦不能做事。”
“扶苏不能为太子的话,你以为何人当为太子?”
“公子修。”
“为何是公子高,将闾?”始皇帝问。
“亲疏有别。”
赵高忽的抬头,将偌大的宫阙如往常一样,除了自己之外,并无人一旁伺候,便道:“公子修许臣重利,臣也想要来日操控大秦。”
“你疯了!”始皇帝怒吼。
这并非是约定好的话,而是始皇帝本能的咆哮,他很愤怒。
赵高信步上前,笑道:“咸阳宫中并无外人,微臣一人在里面,若是陛下回光返照,只要无人能够入内,便无人能知道陛下是如何死的。臣别的本事没有,字迹能模仿七七八八,印玺取出便能用上。”
“写一封赐死扶苏胡亥等人的帛书,不难。立皇子修,更是易事。”
“陛下若是不召见微臣,臣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掌握大秦。你要了我的命根子,我便要了你的命根子。我的陛下!”
“住手!”
扶苏暴喝一声,再也藏不住。
身边甲士也纷纷冲入殿中,与之一道出现在赵高面前。
赵高惊悚,下意识的扑向始皇帝,拔出袖中短剑。
始皇帝临危不惧,手一扬,便是一把秦剑从被褥当中刺出。
“咚。”
短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响声,几个甲士将赵高按在地上,连声恕罪。
“陛下恕罪!”赵高再度变脸,再无刚才桀骜,只剩恐惧:“还请陛下饶命!”
“饶命?你要朕饶了你的命,朕的命,谁饶恕?你给朕?”
始皇帝冷笑道:“来人,将赵高车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