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斯敲定合作之后,胡亥心情舒畅,连带听到始皇帝邀请自己共进晚餐,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当听到许公公送来的口谕之后,胡亥无动于衷,李斯却是对胡亥在始皇帝心中的地位,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但深谙官场的李斯却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咸阳宫偏殿,老臣也不过去了三五次,不及公子半年去偏殿的次数更多。陛下在政事上面颇为倚重扶苏公子,但如此殊荣,只有胡亥公子一人拥有。”
“若是公子不信,过去七年,公子将闾不得入咸阳宫偏殿,每岁只能与陛下以及诸多公子,公主,共同进餐。”
明白了,胡亥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秦十八子,胡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份特殊是在咸阳宫偏殿。
此殿寻常时候并不开放,只有在始皇帝宴请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命人开放。
但自己却是咸阳宫偏殿的常客。
李斯羡慕之余,小声提醒了胡亥一些细节之后,却又猛地发现自己多此一举。胡亥身为始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又在咸阳城中声名鹊起,纵然有些许出格,也不会让始皇帝有所不满。
反而会让人觉得胡亥此子真性情。
“那我待会带上兄长一同去拜见父皇。”
胡亥连连点头,甭管李斯教导自己的东西用不用得上,先记在小本本上,日后总会有用上的时候。
“公子仁慈。”
李斯闻言,却是吃了一惊。寻常人此刻只会关心自己,胡亥确实想到了自己兄长将闾,想要带上他拜见始皇帝。
这等兄弟之情,可见胡亥是重亲情之人,值得信赖。
......
是夜咸阳宫中,始皇帝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将闾并无太多关注,他多数时候目光不时落在舞姬身上,便是在胡亥身上。
“胡亥,你想吃甚,朕让庖丁送来。”始皇帝威严隆重,在简短的寒暄之后,照例遗忘了将闾。
“回禀父王,儿臣想要品蒸羊肉,兄长将闾喜好蒸鹿肉。”
“来人,命御膳房准备。”
始皇帝不无不可的态度让胡亥心中一动,道:“凡间美食不计其数,父皇为身为人皇,何非要求仙问道?”
始皇帝眉头一挑,忽然间苦笑,这世间人何止千万,可又有几人能懂朕想要什么?
他暗自摇头,脸上风轻云淡,只当是胡亥太小,方才会胡言乱语。
胡亥看在眼中,不由得有些心疼。大秦虽强,却压在始皇帝一人肩膀之上。出身问题让始皇帝没有赢家人帮助;昌平君背叛,让始皇帝没有兄弟;母亲赵姬与人生子,想要谋夺大秦江山,让他没了母亲。
天下人与他作对,他便与天下作对,一人扛起大秦,横扫天下。
大秦可以换无数皇帝,却只有一个始皇帝。
“父皇可是忧心大秦国事艰辛,大秦江山还需要您坐镇,才寻仙问道?”
胡亥心知肚明,这并非是寻常家宴,准确说是自己自从自己彰显出才干之后,大秦对自己的态度,便产生变化。
从十八子,变成了公子胡亥。
或许有一天,会变成胡亥。
于是,当他起身开口的时候,将闾愣在原地,想要阻止,却又来不及阻止,便等待是皇帝的暴怒,与弟弟胡亥一起承担始皇帝暴怒的后果。
但始皇帝并未暴怒,他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十八子胡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
这样的惊愕来自于内心深处对胡亥根深蒂固的偏见。
哪怕胡亥售卖所谓灵药,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敛财的手段,那灵药跟自己的灵药相比,天差地远。
现在胡亥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想。若是这番话来自于李斯,他会忌惮。但来自自己儿子,他非但没有忌惮,还有宽慰。
自己寻仙问道,看似为了长生,实则壮志难酬,大秦看似安稳,其内却千疮百孔,稍有不慎,便会大乱。
但在这一瞬间,始皇帝有了老父亲的欣慰,儿子终于长大了。
“朕以往寻仙问道,求得是长生。今日依靠吾儿胡亥得了灵药,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有了吾儿胡亥,还求仙问道作甚?”
始皇帝顾左言他,端起杯中酒,浅尝即止。
胡亥举杯,同样是浅尝即止。
“吾儿,可是酒水不合胃口?”
“儿臣不喜欢这酒已经有些时日。倒是父皇身体不宜多饮酒,更不适合喝这破酒。”
“破酒?”
始皇帝摇摇头:“此乃贡酒,来之不易。”
“敢问父皇,仙人所酿的仙酒,来之可易?”胡亥翻翻白眼,这玩意不提酿造工艺,单单是过滤都不行。像极了腹黑版的醪糟。
“有吾儿胡亥,自然容易。”始皇帝大笑。
“父皇见谅,儿臣一人做不了那么多事情,还请父皇下令,让兄长将闾帮助儿臣酿造仙酒。”
胡亥目光灼灼,这是堂而皇之的拉帮结派,一旦始皇帝答应,自己兄长将闾跟他的人,就姓赢,呸,胡了。
“吾儿将闾何在?”始皇帝总算注意到了宫阙当中的小透明将闾,点将道:“你长居咸阳城中,胡亥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满足。若是做不到,来问朕要圣旨。”
“儿臣领命,一定不让父皇失望。”将闾大喜过望,郑重其事的叩首,那恭敬的样子,让始皇帝想到同样孝顺恭敬的长子扶苏。
“陛下,菜肴备好了。”
“上菜,让朕的皇儿,好好尝尝御膳房的厨艺。”闲聊之后,菜肴接二连三送上。除了胡亥跟将闾喜欢的羊肉鹿肉之外,山珍海味堆砌在小小的案上,直叫人眼花缭乱。也让胡亥明白了为何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顿饭花的钱,足够大秦四口之家吃一个月。
自己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想要劝阻,却又想到始皇帝现在正高兴,还是下次,下次一定,这次先吃。
夜深,告别始皇帝之后,将闾开始苦恼,大倒苦水:“小弟,这酒我喝过不少,酿酒却是闻所未闻,一窍不通。”
胡亥淡淡一笑:“兄长信我,便安心回去睡觉,明天下午,胡亥就去兄长家中一叙,还请嫂嫂勿要怪罪。”
“那愚兄就等小弟你了。”将闾一听,知道胡亥根本用不上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
他对此并无任何反感,只担心自己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