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教娃儿们练武，这倒是个新点子。论起来雷老虎日子也过得清贫，他又没工作，有时替人说事，得些酬金、礼物，可能找他来说的事，都是麻缠相商不下的，又能有多少这样的事情；至于逢年过节，徒弟们提着点心上门来，礼品摆了一柜盖，看着红火，一年大节就那几个；再说徒弟们谁有个难紧处，上门来借个十块八块的，他总是不拒，徒弟不主动还他也不提的。

当然练武的名气在外过得清贫的又不是他一个，大家都差不多。

若说雷老虎不想手头多有点钱那是假的，谁不想日子过得好一些；特别象他这样在县城的名人，好多事情出去都是钱倒势不倒的。

自己这些徒弟都是自愿上门拜师、自己挑选收了的，没有收费这一讲。但象刘二虎说得这，主动贴告示，招一帮小娃儿们当徒弟，叫人说自己雷老虎爱钱没沿沿；再说招些碎杂杂当徒弟，叫自己这些二十多岁、最大三十多的徒弟面子往哪放？乱了辈份么。

这样想着，雷老虎已稀里呼噜喝完了自己第二碗粥。饱了。放下了碗筷。

雷的老婆和二虎这时也吃完了馒头、自己头碗粥。也饱了。

雷的老婆问了二虎再不要了，站起来收拾碗筷。

二虎也站起来，向雷老虎道“叔，额院子还没扫完呢”，出了屋。

雷老虎还想和二虎说说收费招徒的事情，坐在屋里等着二虎快些打扫完。

除了上面所想，雷老虎还觉得招小娃儿练武麻烦。自己这些徒弟当初来拜师时都是十八九、二十啷当的大小伙子，有愿常来，就常来打打沙袋、举举石锁；没时间常来的就自己给家里备些家什，自己练。自己不过是教他们几套拳法。教小娃儿们，自己就得站在跟前，一个个帮扶着教拔筋、下腰、劈叉、踢腿。想一想，雷老虎耐不下这颇烦。

再等，就觉得慢了。只觉大半天后，刘二虎才打扫完了前院后院，笑嘻嘻地回到了屋里。

雷老虎说：“二虎，你刚说的收费招徒弟，叔想了一下觉得不行——”

遂把自己所顾虑的说了。

二虎笑着说：“叔，这好办，这你不说额都替你想过了，咋能让你一天帮扶着教那些娃儿们练基本功。你到徒弟里面挑两个身手好的，从收得学费里给他们开一点，让他们来教；叔你有事了就忙，没事了端个茶缸子到后院看个子，想指导了就指导两句，这就好好的。”

这样倒很好，如果招得娃儿要算名份，也算自己徒弟的徒弟，是自己的徒孙。

雷老虎觉得刘二虎这小伙子不但有眼色，还很有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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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一零七”今晚要在露天篮球场放电影《少林寺》，刘四毛兴奋的一天坐立不住。

“一零七”厂平时门岗管理得严，但象放露天电影、偶尔过年放个烟花，是相对宽松的，允许柳庄的人来厂里看个热闹。

虽是傍晚，夏日的夕阳还红彤彤的，离“一零七”厂贴得告示九点钟放映还早着呢。

刘四毛却一分钟也等不了了。三虎和刘爱民是半下午扛了锄头下地，趁傍晚天能凉一点在地里干活，回来做饭还得等一程。刘四毛到灶间点了柴火，扯风箱给自己热了两个馍；掰开馍后，夹了辣面子、上面洒了盐，狼吞虎咽几下吃完了。吃得太急还给噎住了，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好了。扔了瓢，就跑出去寻栓牢库库几个伙伴去了。

不止刘四毛兴奋了一整天，刘大虎也是。

想着晚上就可以进“一零七”厂见到“大洋马”了，再想一想上次和“大洋马”在一块儿也是看电影，回味着那令人血脉偾张、无穷思念的情景，就更难以自抑了。

看着放暑假在家的四毛不停兴奋地跑出跑回，刘大虎眼都花了。

刘二虎下晌从县城回来了。告诉大虎一个好消息：“雷老虎帮我找了在县淀粉厂的临时工，后天就可以去了。”

大虎替二虎高兴，可这会儿心情不在这儿。说：“晚上到‘一零七’看电影，少林寺。”

二虎笑着说：“看么，晚上又没啥事。”

他奇怪大虎不关心正事，扯到这上面干啥；再说《少林寺》虽好看，他和大虎上学时，翻墙逃票进县城东方红电影院都看了七八回了。

随即就恍然了。

他说：“雷老虎主动提出收额当徒弟，额说过一个月再说。”

“为啥？”大虎问。

雷老虎是看上了二虎这娃，这次提出收二虎为徒，不象原来有些徒弟只收个贴子，还打算弄个小仪式。

二虎是打算等自己头一次工资发了后，给雷老虎好好置办一件拜师礼物，所以推到了一月后。

二虎说：“额打算等额发了工资后，给你也买两件礼当，趁额拜师仪式你也去，趁这机会跟雷老虎把关系搞好一些；后面也让他收你为徒，给你介绍份临时工。咱弟兄俩干上一年，差不多够开租书店的钱，就再县城开间门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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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四毛、栓牢他们几个伙伴，早早地就到了“一零七”厂，占好了位置。

荧幕已挂上了篮球场东端。

球场周围环绕着几级水泥台阶，这是观众席；但这不是四毛他们心目中的好位置，他们的好位置就是荧幕前正前方、篮球场里。

虽然时间还早，他们却怕离开别人占了他们的“宝地”，所以一屁股坐在篮球场的满是尘土的土地上，说说笑笑着。

“一零七”是不骗人的，何况是每次都贴了告示，再说宽大的白荧幕就挂在前方头顶上；不象别的一些村，常传说要放电影，结果四毛、栓牢他们跑几十里路过去，却是空跑一趟；别村的小孩还笑着告诉他们，是放电影，名叫《荧幕下的狗熊》。虽精明的四毛有时明知道可能是骗人，却还忍不住要白跑几十里路。

大虎急，二虎却不急。

到刘爱民和三虎回来，做了晚饭；吃过了晚饭后，二虎才和大虎来到了“一零七”厂。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