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得意地一笑。
曹金龙略翻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道:“这绣花鞋是五双,那就是你们一人一双,这旗袍只有两件,你给你挑一件,别的东西你挑完了给她们一分就行了,大nai奶对这些东西又不甚感兴趣!”
麻杆道:“这里面有一串开过光的佛珠是专门给大nia奶买的!”
曹金龙道:“噢,还有这,我都没看见,别的玩意大nai奶不爱,佛珠了佛象了这些东西大nai奶是最欢喜了!”
五姨太叫道:“不行!绣花鞋我不要,我多得是,我就要这两件旗袍!”
曹金龙道:“旗袍你没有吗?一共就两件,让你挑一件你还不行,那其它几个咋打发,都跟我吵吵怎么办!”
麻杆道:“五姨太,这绣花鞋可是内联升的,也是好东西,你就给你挑一双吧!”
麻杆又指着一盒点心道:“曹爷,这盒点心是德懋恭的水晶饼,这两个瓷瓶葫芦是柳林镇的西凤酒!”
曹金龙点点头,对五姨太道:“旗袍给你留一件,别的东西你搬到床上慢慢挑吧!”
五姨太稍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包袱里,抱起包袱放到了床上,又满心欢喜的挑起来。
麻杆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怀表,递给曹金龙:“你看我,曹爷嘱咐我要买的怀表半天都忘了拿出来!”
曹金龙接过怀表,打开稍看了一眼,就合上放进了口袋,他道:“这里面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这杆烟枪,我也把怀表的事都忘了!”
曹金龙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烟枪,把它放到了桌子上,说道:“麻杆啊,难得你这么有心,下次我派人换那几个从西安回来的时候,也给你捎一块怀表!”
麻杆道:“多谢曹爷了!”
曹金龙道:“好了,咱们说正事,你知道我为甚急急忙忙叫人把你西安换回来吗?”
麻杆道:“是不是咱们山上又出甚事了?”
曹金龙道:“不是咱们山上出事了,是凤凰岭出事了!”
麻杆“噢”了一声,专注地听着。
曹金龙道:“你走后,宋营长带着独立营的国jun攻打了凤凰岭!”
麻杆吃惊地张开了嘴。
曹金龙道:“凤凰岭打不过guo军,被人家端了老窝,投了国jun了!”
麻杆吃惊道:“宋营长的国jun虽说人数多一些,可凤凰岭的人马个个能拼能打,又占着高处,最不行也能守得住啊,咋会叫人家端了老窝呢?”
曹金龙道:“你再能打,架不住人家机枪扫、小钢pao炸啊,特别是这个小gang炮,人家离得远一发一发炸你,你打又打不上,光是个干挨,有甚办法,听说凤凰岭最后败就败在这小钢pao上了!”
麻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对曹金龙道:“曹爷,你说宋营长为甚要攻打凤凰岭呢?”
曹金龙道:“上次田胡子不是以截国jun的军饷物资给咱们摆了一道计吗,这宋营长就以抢了他们的物资为名去攻打凤凰岭的!”
麻杆嗤笑了一声:“这明白人都知道这抢物资是假的,宋营长怕是看上了凤凰岭的家当了吧!”
曹金龙道:“诶,我就爱跟明白人说话,这宋营长既然能打凤凰岭,也就能打咱们十字崖,这人再没脸了,这还要找甚理由!”
麻杆点点头。
曹金龙道:“所以我才急着把你换回来,咱们商量商量!”
麻杆思索着道:“我想宋营长恐怕不敢攻打咱们十字崖吧,咱们十字崖的地势他又不是不知道,要论起来咱们山上的家底还比凤凰岭的厚实一些,如果宋营长想打,肯定要先打咱们十字崖,他最后先攻打了凤凰岭里,可见他还是在心里惦量了惦量!”
曹金龙又拿起了那杆烟枪摩挲了起来,道:“我一开始心里也是这么想,可这宋营长吃了一大块肥牛肉,尝到了甜头,难免不想着吃另一块更大的,咱们山上地势虽然险,可人马还比不上凤凰岭多,国jun要是架起了小钢pao,从早上往晚上的炸,这结果就很难说了!”
麻杆想了一下道:“曹爷想得太多了,这小钢pao又不是日本人的飞机,他炮弹还能飞到咱们山顶上来吗?让他炸,看他能不能把咱十字崖炸成十字坡!”
曹金龙举起那杆烟枪打量着:“可是总归是不太稳当啊!”
麻杆愣了一下,不禁笑道:“曹爷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曹金龙用烟枪点着麻杆道:“还是你小子聪明!”
他道:“我是另有想法,我打算投靠郭营长?”
麻杆一时没反应过来:“郭营长?”
曹金龙道:“噢,郭连长受了器重,高升了,现在已经是郭营长了!”
麻杆道:“曹爷,投靠的事,这不到万不得以,再说——”
曹金龙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咱们山上日子过得多好,我不是最不愿干投靠人的事,咋会又突然有这想法呢?”
麻杆道:“曹爷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知道曹爷另有想法,所以也就没问完!”
曹金龙哈哈一笑:“麻杆啊,不是我想投靠,是现在的世道就是处处讲靠山,我问你,宋营长手下有两百多国jun,是比凤凰岭多些,但如果凤凰岭存心想收拾宋营长,摸黑去偷袭他的营地,谁的把握大一些?”
麻杆道:“那当然凤凰岭的把握大一些!”
曹金龙又道:“那要是宋营长手里有钱有粮,田胡子看上了,敢不敢打独立营的营地?”
麻杆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想不敢!”
曹金龙道:“对嘛,凤凰岭就是看上人家钱财能打过也不敢动手,为甚?人家是中央军,后面的靠山大嘛,你惹得过宋营长你惹不过人家后面的靠山,我们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我现在就是知道了明天宋营长那狗日的要来打我,今天我敢朝人家放一枪吗?不敢!所以啊,我就投靠郭营长,郭营长靠的是谁,是阎锡山啊,同属中央政府辖管,又是一方的霸主,我到时带上弟兄们和五姨太去郭营长营里,留下十几个弟兄照看家里,我和郭营长都说好了,山上的家当他一毛钱也不要,我到了他营里,他还要给我配备两挺捷克机枪和一门小钢pao,他宋营长就是知道我山上是一座空营,我后面有了大靠山,让他来估计他都不敢来!”
曹金龙有些得意地看着麻杆。
麻杆想了想道:“曹爷,这样保险是保险,可是咱们还是成了人家的人了......”
曹金龙笑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等郭营长给咱们配的机枪、小钢pao一到手,咱们立马就拉回十字崖,你说这不是两全其美,哈哈哈哈!”
曹金龙说完,得意地仰天大笑起来。
麻杆没有笑,相反倒拧起了眉头,他道:“曹爷,这样怕不是对不起郭营长,得罪了郭营长,宋营长那边也没有了顾忌,这不是比原先更操心吗?”
曹金龙道:“诶,我曹金龙做事咋会那么没有人情,我走的时候会给郭营长留上几千大洋,让他不会吃亏,至于得罪不得罪——”
他猛地伸手一拍桌子:“我曹金龙有了机枪、小钢pao,我他娘的还怕谁敢到我十字崖来!”
麻杆没防备,被他吓了一跳。
麻杆稳了一下心神陪笑道:“曹爷的想法也很有道理,既然曹爷都想好了,那就照曹爷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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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jun的一间营房内,房门紧闭,十几名国jun士兵正聚在铺上推牌九,压低声地大呼小叫着。
当庄的士兵撒了骰子,玩牌的人从庄家开始每人拿了两张牌。
庄家先摊开了自己的牌,是两张五五,他叫道:“长五梅花,亮牌收钱了!”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国jun拿起自己的牌,两张牌倒扣捂在手心,小心地搓出一张牌,是一三,他旁边另一个年纪稍轻点的探头过来,他道:“老张,咱俩的钱输得就剩这一点了,这把一定要赢啊,再搓个一三出来!”
老张瞥了他一眼:“你别吵吵了,我比你还想翻本呢!”
老张用手象摸麻将一样搓着那张牌,然后往铺上一翻叫道:“么三!”
骨牌翻过来是一张七。
老张叹息一声:“唉,是个高脚七!”
年轻国jun也叹息一声。
老张从口袋掏出钱,抖了抖手里的几张钞票道:“咱俩白花花的大洋换得票子就剩这几张了,只能赌最后一把了!”
年轻国jun愤然伸手道:“押上,输了这么多回了,还不信十年碰不上一回闰腊月!”
庄家收钱赔钱,然后重新洗牌,撒了骰子。
老张摸了牌放在铺上。
庄家开出牌来,是两张二二,庄家叫道:“长二板凳,亮牌收钱喽!”
年轻国jun骂道:“他妈的庄家今天运气真好,老有对子!”
老张搓了搓手,拿起了牌捂在掌心。
年轻国jun又把头凑过来,老张搓开了第一张牌,是张四四!
年轻国jun道:“有戏,搓张人牌出来!“
老张把另一张牌给了他:“小丁你来搓,输了赢了你也就不怪我了!”
小丁接过牌,撸起了袖子,拿骨牌使劲在肉胳膊上按了一下,然后举起了胳膊,胳膊上清清楚楚显示出上一点下五点的六来。
小丁把牌给铺上一扔,垂头丧气地道:“瞎了,是铜锤!”
老张把手里的另一张牌也往铺上一撂,道:“一锤给闷死了!”
庄家根据各人牌大小,收钱的收钱,赔钱的赔钱。
当庄的国jun洗好了牌,码好,叫道:“下了下了!”
围在前面的国jun纷纷下注。
庄家问老张:“咦,老张,你咋还不下注?”
老张没好气地道:“下球呢下,钱都叫你赢光了,看一会儿!”
庄家道:“要看到后面看,不吃凉粉把板凳腾开!”
小丁道:“皮蛋你这货还是这样,你还占的是我铺子,刚输完了就撵人,我俩今个儿偏要站到前面看!”
后面的一个国jun道:“小丁,老张,你俩个占了两个位就一个人下都不说啥了,输完了还不叫后面人过过瘾!”
老张骂了句:“过球呢,我看你这钱是烧得在口袋往外跳呢!”
他一拉小丁:“走走,到外面转转!”
老张和小丁出了营房,他俩刚一出门,里面的人就“砰”地把门关上顶死了。
两个人往东走。
小丁道:“狗日的这两天真背,没一天赢啊!”
老张道:“牌背不能怨社会,有时是你收不住手,前天你给咱搓牌,一开始赢了能有十几块,那时候你就该收手了,我悄悄拽你袖子你也不理识,本来到饭堂给王炉头塞一点儿,咱俩吃两个菜喝几杯酒多美色,你赢了还想赢,最后没喝酒把脸喝红倒把眼给输红了!”
小丁道:“这会儿说这些都跟不上了,眼下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了,这个月别说零使唤钱,烟钱都没了!”
老张笑道:“我身上还剩几个钱,零花钱我管不上,烟你还能跟着我混!”
小丁惊奇道:“咦,你身上咋还有钱?”
老张道:“嗨,身上不留点余粮咋行!”
小丁站住了脚道:“那咱回去翻本去!”
老张道:“你还想着翻本,你没看今个儿手气都背成球了,知道见好就收,也要知道见背就收,你得是连烟都没得抽才高兴了!”
老张往前走道:“转一转,吹个凉风就灵醒了!”
小丁一听垂头丧气,跟上了他:“算了算了,饭馍可以少吃,烟不能断啊!”
两个人说着走着来到了操场。
操场上冯曼婷和三牛正带着四连的山匪们操练。
小丁扫了一眼操场上正在操练的山匪,冷笑了一声:“切,晌午就两个馍,还有精神满操场蹦哒!”
小丁走到了双杠前,双手一撑上了杠子,横坐在双杠上。
老张站在下面,掏出一根烟递给他道:“省着抽啊!”
老张自己也点着了一支烟。
小丁道:“老张,你说到哪儿能弄两个钱使唤啊?”
老张道:“到哪儿弄去?咱们当兵的每月就哪一点儿饷钱,还有别的啥门道,咱们手里虽然有枪,不能跟土匪一样去抢去!”
小丁道:“这帮穷土匪,一天精神还挺大的!”
老张道:“穷土匪,这帮土匪才不穷呢,人家原先在山上,一天饭管够酒常喝,过得比咱们滋润呢!”
小丁感叹道:“这当兵不如当土匪啊!”
老张道:“你没听说接受收编时,这还给每个土匪分了一百大洋!”
小丁眼睛一亮道:“真的,你咋不早说!”
老张道:“早说能干球,你还想抢人家!”
小丁“嘿嘿”一笑:“抢是不敢抢,这是人家的老本行,咱咋敢关公门前耍大刀呢......”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咱们可以偷啊!”
“偷?”老张道:“他们二十几个人一间营房,一天到晚屋里老有人,你哪有机会下手啊!”
小丁“噌”地从双杠上跳下来,悄声对老张道:“整天啥事都是你精明,这会儿咋这么粘的,他们现在正到操场上训练,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啥二十几个人一间营房,这钱到一窝窝,这下起手来才省了事了!”
他一拉老张:“走,现在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