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就是这个意思。”程阳象征性的鼓了两下掌，“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就是怎么让我爸相信我们有这个实力。”林雨诺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眨了眨眼说，“明天可就靠你们了，不能只看程阳一个人，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那倒是好说，做菜这种事嘛，谁怕过谁？”楚烟秋自信满满。

程阳不忘揭他伤疤：“那是，楚家大哥做青菜萝卜谁都没怕过，做出来的荤菜可是人见人怕了。”

“咳咳，这不是各有所长吗。”楚烟秋脸色稍微青了一下，“这一页先翻过翻过，我们说正事。明天招待林家老总还是用水席？还是换一道？”

“当然不用水席。”程阳笑着说，“招待林伯伯，我们换烧尾宴。”

烧尾宴也是中国古代著名饮宴之一，不过放在这个情景下又有不同的意思了。本来烧尾宴的来源就是唐代中举之后进士参加的宫廷宴会，取鲤鱼跳龙门，烧尾化龙的典故。

而程阳用烧尾宴来招待林立天，意思很明确，指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师兄弟们，绝非池中物。

“烧尾宴？选得好。”木遇陵第一个明白过来，“金鳞本非池中物，程师弟这是要化龙啊？”

“可不是我要化龙，咱们这小破店是东海龙宫了。”程阳也插科打诨，“就是取那么个意思，不要当真。”

“而且烧尾宴不仅是委婉暗示自己非池中物，还有另一层意思。”木遇陵继续说道，“唐朝时大臣初次拜官上任，都要进献膳食给皇上，也是烧尾宴的一种。所以也算是一种投诚和尊敬的表现。”

“那你们费这么大心思林总能知道吗？”刘宇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万一人家根本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怎么办，别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这点不用担心，我们上菜之前先给菜单。”程阳半开玩笑地说，“再说了，懂不懂得，好吃不就够了？只要比他们公司的厨子做得好，这生意就算谈成了不是？”

烧尾宴在历史上的记载，最著名的要数韦巨源的【烧尾食单】。韦巨源是什么人？也是一个很传奇的历史人物了。三次拜相，爵至国公，可以说是仕途显赫。

而唐朝官府菜的许多记载也都出自他手，最典型的两道并不是烧尾宴中的食谱，而是现在还广为流传的家常菜【红烧狮子头】和著名小吃【葫芦鸡】。

烧尾宴在韦巨源的记载中留有58道菜品，作为唐朝官府菜，菜名也是出奇的风雅奇特。

而且烧尾宴中不仅有满足口腹之欲的佳肴，还有非常关键的一个项目——看菜。

“对了，那道【素蒸音声部】你能做出来吗？”程阳拍拍脑袋问楚烟秋，“就是烧尾宴里那道看菜。”

“能倒是能，但是我不能一个人做。”楚烟秋脸色发青，“这菜我以前做过一次，做到想吐。”

木遇陵在一旁幸灾乐祸。

“这是道什么菜啊，怎么看你们脸色奇奇怪怪的？”林雨诺摸不着头脑。她虽然是个美食博主，但对于这些几乎消失在历史中的菜式还是不怎么清楚的。

“这道菜属于中看不中吃的类型，当然也有人能做得中看又中吃，那就更难了。”木遇陵同情地看了看楚烟秋，“是用面捏成歌姬舞女七十多人，蒸熟之后配合素菜摆盘，要点是七十优伶不能有一个重样，每个都要明眸善睐长袖善舞，蒸完还不能变形……”

“所以除了楚大哥还要麻烦大师姐了。”程阳笑眯眯地向楚寻冬鞠了一躬，“我相信你们的实力，加油，我知道你们能行哈哈哈。”

楚寻冬脸色比楚烟秋还青：“那你打算让谁去做那道同心生结脯？”

“烟春啊，怎么了？”程阳理直气壮，“这可是你们展示实力的好机会。”

“那你自己做什么？”楚寻冬忍住拿刀砍人的冲动，“你负责貌美如花？”

“没有没有，剩下零零散散的菜归我。”程阳连忙摆手，“我不至于那么没有良心。”

“这还差不多。贵妃红归我。”

程阳抹了把汗，这位大师姐可是曾经拿刀敲断大师兄腿骨的人，可不是能随便捏的软柿子。

唐朝时候的宫廷菜倒不一定是用材多么昂贵，只不过在费心费力这方面是真的折腾人。

“那别的朝代的宫廷宴有没有流传下来的？”林雨诺蹲在一边看程阳处理一些半成品的食材，好奇地问道。

“也有，不过你可能不是那么想听。”程阳心不在焉地回答，“你说说是想听周朝的还是元朝的？”

“都想。你先讲讲元朝的吧。”

“元朝的时候有个人，叫忽里慧，是宫里的太医。”程阳一边给手里的鱼去骨一边讲故事一样说道，“他写了本书，叫【饮膳正要】。这本书算是元朝宫廷菜的记载了吧，你猜猜能写什么？”

林雨诺信心满满：“元朝嘛，烤全羊烤全牛？”

“这也有，但是主要不是这些。”程阳噗嗤一笑，“狼肉汤熊肉羹，还有五只鸡一只羊炖一锅的大杂烩，听着就吓人。”

“狼和熊……听着也不是什么适合炖汤的食材吧？”林雨诺做出害怕的表情，“元朝皇帝怕都是这么吃才那么多英年早逝的吧？”

“谁说不是呢，那周朝也没好到哪去。”木遇陵接茬，“你想想，纣王能搞酒池肉林，周朝能精细多少？”

“也不是不精细吧，就是他们……吃的很特殊。”程阳表情有点古怪，“感觉就是怪怪的。”

林雨诺正听得兴起，不依不饶地缠着程阳：“周朝怎么个吃法啊，讲来听听嘛？”

“你要是想吃我有机会给你做几道。”程阳带着奇怪的笑容，“《周礼-天官》记载，周天子举办宴席，一共上了一百二十道菜，每道菜配的酱料都不同，不容混淆。是不是听起来很有种法国大餐plus的感觉啊？”

“对啊，听起来还不赖。”

“礼记内则是这样说的，烤鱼配卵酱，炖鸡配蜗酱……卵酱用的是白蚁卵，蜗酱用的是生蜗牛。”程阳摸摸鼻子，“你想尝尝吗？”

“算了算了，我没有这个兴趣。”林雨诺连忙摆摆手。

虽然现在听起来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在那个时候，人的饮食谱系确实和现在相差甚远。比如在周朝时，人们最常用的油脂不是植物油也不是猪油牛油，而是狗油甚至狼油。那个时候还有一道著名的菜，是用狼网油包裹狗内脏挂糊烹制，有点狼心狗肺的意思了。

“其实人类的饮食历史是很奇特的，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多时候对商代的饮食避而不谈吗？”程阳讲得来了兴致，又说起了商朝。

“还能因为什么，没啥好吃的？”林雨诺被恶心到了，捂着耳朵不想听。

木遇陵连忙制止程阳：“程师弟你别讲了，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可不好。”

木遇陵不让程阳讲，林雨诺倒是来了兴趣：“有什么不能讲的，很吓人吗？”

“多数情况下和周朝差不多。”木遇陵委婉地想了想措辞，还是放弃了，“少部分情况下……商朝饮食中有食人的部分。”

“所以我们现在的饮食体系是经过漫长漫长的发展才形成的，是不是觉得应该珍惜了？”

烧尾宴的准备极其繁复，第二天下午的宴席，要从前一天开始准备。虽然多数材料并不昂贵，但准备起来颇费心思。

幸好程阳他们人多，每个人处理起食材都很熟练，在开宴之前还是能够从容不迫地准备好所有菜色。

林立天自从得知林雨诺想要见他之后，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下午，喊了刘叔陪同，驱车前往林雨诺和程阳开的小店。

一进店面，林立天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自己女儿扑过来痛哭流涕的准备，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一愣。

林雨诺确实眼里盈满了泪水，但是并没有失态地扑过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笑盈盈地喊了一声爸。

林立天看着店里除了林雨诺和程阳还多了些从没见过的人，不知道卖的是什么关子。

“林伯父，今天除了雨诺想见您，也是我想跟您陪个罪。”程阳弯腰鞠了一躬，“这次也想请您尝尝我和师兄弟们的手艺。”

“你的手艺确实还过得去，不过这又是什么意思?”林立天对程阳仍然没什么好气。

程阳也不觉得碰壁，自己先去后厨招呼了一下开始上菜。为了美观，那道素蒸音声部放在了第一个上桌。

林立天不像孙清河一样对于厨艺并不懂行，见到这道大菜，也明白了程阳打的什么主意。

“烧尾宴？天雷烧尾鲤鱼化龙，还有点意思。”林立天看着面塑捏成的歌姬舞女，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

烧尾宴的寓意在于其次，这道著名的看菜，做得也确实赏心悦目。其实这道菜也并不是没人能做，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