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膳祖照常梳洗过后走到厨房开始一天的工作，却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个新的小丫鬟。

“这是做什么？”膳祖有些不解，“厨房的杂事就这么多，招这么些小丫鬟进来也是浪费吧？”

一旁个子敦实红光满面的张大厨笑眯眯地走过来说：“这小丫头是接替你工作的。原先炼珍堂里的王嬷嬷不是去了吗，正好缺些人手。昨儿大公子回府不知怎的吃到了你做的菜，硬是磨着老爷把你提拔了当家厨，你可是遇着贵人了！”

膳祖前一天遇见段成式时虽然已经知道了他是段府的公子，但也只当他说的是无心之言，没想到只一个晚上过去，自己就成了丞相府里的家厨。

虽然按自己现在的地位和手艺，在家厨中只能算是做些简单菜肴，顺带着还要做一些帮厨的活计，但比起之前做些脏活累活也强得多。

而且既然有了长时间接触灶台的机会，程阳也就能够有更多时间教导她如何做菜，不仅仅是纸上谈兵的理论，还包括不断尝试的实践经验。

膳祖喜出望外，连忙走到了原来王厨娘的位置上。段成式向段老爷举荐膳祖的时候也提出了在自己考上进士之前三餐由膳祖解决，所以膳祖暂时并不完全算是段府的家厨，而是段成式的私厨。

段府的平日膳食一般以营养均衡口味清淡的精致菜肴为主，尤其是段丞相，比起山珍海味更好茹素。而段成式则是荤素不忌，只要好吃就行。

而程阳到目前为止教给膳祖的也都是些清淡小菜，偶尔有几道浓油赤酱作为调剂，也算应付得来。

只不过有一点让程阳不太自在——唐朝时没有玉米。没有玉米，松仁玉米啊玉米羹啊之类的菜肴统统做不了，包括一些点心也要用到玉米面，着实困扰了程阳一阵。

困扰归困扰，这件事确实不怎么容易解决。毕竟这个秘境里能不能改变历史进程还是另一回事。另一方面，膳祖虽然是最后成为了名厨，但对于这种与新航路开辟之类的东西有关的事情，怕是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再说了，现在的膳祖还是个小丫头，程阳看着她认真但有些笨拙地切着笋干和腊肉，一边闲闲地想。

“你知道笋干分多少种吗？”程阳叽叽喳喳地在膳祖脑子里吵个不停，“曾经有一位美食家，在他写的书里，仅仅是笋干就记载了七种之多。还有其他各种食材菜肴，都是各有讲究，你想不想听？”

程阳闲来无事，就把自己从系统从袁枚那里学到的一些五花八门的厨艺知识都唠嗑一样地讲给膳祖听。膳祖也听得津津有味，一边称奇一边追问。

程阳特别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真是个好老师。此外最令程阳惊喜的是膳祖对于食材的搭配有神奇的直觉。这似乎是种天赋，她对各种蔬果菜肉的特性了如指掌，即使并没有亲手上过几次灶台，却对菜肴性质搭配得非常娴熟。

程阳一边称奇一边感慨，不愧是一代名厨，虽然有自己的帮助的因素，但本身也是有不少过人之处的。况且年纪还这么小……

系统在之前有告诉过程阳，膳祖在段府执掌厨房大事四十余年，炼珍堂一手遮天。在暮年时从一百余位婢女中只选中了九位传承技艺，不可谓不挑剔。

程阳也很好奇，膳祖到了四十余年之后，厨艺该有多么精妙？虽然自己是来协助她的，但程阳觉得到了最后，膳祖的厨艺不仅仅不会次于自己，甚至还会更强……

幸好不是在现代，想到这里程阳长出了一口气，在系统的帮助下，现实世界绝对不会有人能在厨艺一途超过程阳，这方面他还是有自信的。

膳祖的天资聪颖，加上程阳细心调教，段成式对于她做的饭食非常满意。而膳祖送饭时也常常被他拉住闲聊。段成式不仅仅是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对于一些奇闻异事也颇有见闻。

程阳自然是知道的，《酉阳杂俎》本就是一本志怪博物的书籍。不过其中花费了不少篇幅来描述膳祖制作的食物，看来在段成式心里，膳祖的厨艺也精妙到了“怪力乱神”的地步。

膳祖毕竟是个小姑娘，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传说还是很爱听的，一边听一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引得段成式一阵发笑。

现年的膳祖已经十六岁，正值青春美好的年纪。当时在人贩子那里，膳祖便是因为容貌出众而被单独开了高价，现在渐渐长开了，更是明艳得相当迫人。

程阳也乐得看他们秋波暗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林雨诺。自己出来这么久，也不敢回去，林雨诺不知怎样了……

“雨诺，你这又是何苦呢？”孙清河靠在程阳原先开的小店门口，看着坐在店里的林雨诺，双手抱胸。

“你来干嘛？”林雨诺头也不抬，修长的秀眉轻蔑地一挑，低头看着手里的账目。

孙清河也不讲什么礼貌，径直走过来拿起了林雨诺面前的账本：“哎呀，你看这生意做得……啧啧，程阳那个废物就这么跑了，你在这里给他看门有什么意思？”

林雨诺也知道，自从程阳离开，店里没了他的厨艺作支撑，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常常入不敷出。林雨诺觉得不能让程阳的店铺这么倒闭，经常往里面贴钱……

“你把账本给我。”林雨诺站了起来，试图抢回账目，气的柳眉倒竖。

“我听说……”孙清河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林伯父已经冻结了你的银行卡，你还能拿什么贴给这家店？要我说你趁早把这店卖了，还能回点本。”

“你明知道这是程阳的店铺！”林雨诺咬紧牙关，“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清河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我当然知道这是程阳的店铺，我还知道你想保住他的店。可是你现在已经被伯父断绝了经济来源，你能拿什么保住这家店？”

“那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孙清河往门框上一靠，“雨诺，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你？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不仅再也不去为难程阳，还会帮你保住这家店。如果不答应……那你只好自生自灭，至于程阳，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完颇有风度地挥挥手转身开车离去。

“你！”林雨诺透过窗玻璃看着他挑衅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他说的也对，自己已经被父亲冻结了银行卡，虽说自己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收入足以维持生活，但还要支撑这一家店的运转则是远远不够。

虽然之前自己也有一定的积蓄，只是不知程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还能不能等到他……

最要紧的是，孙清河会不会继续针对他甚至谋害他？林雨诺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程阳遭遇不测。

“难道？我应该答应他？”她缓缓地跌坐在店里的沙发上，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哎呀你这个地方不对！”程阳心急火燎地在膳祖脑海里瞎嚷嚷“谁告诉你咸鸭蛋要用刀切了，你看多丑啊！”

“不用刀用什么？”膳祖看着手里切的歪歪扭扭的鸭蛋，“本来就很难切啊我有什么办法？”

程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再去剥一个，这次听我的。”

膳祖老老实实地去一边剥鸭蛋。其实咸鸭蛋吃的时候整个用筷子挖着吃最有乐趣，只不过摆盘时还是必须要切割整齐的好。

“你拿一根棉线来，要结实的，细一点。”程阳指手画脚

“棉线干什么？”膳祖托着下巴不明所以。

“用棉线来切一下这个鸭蛋。”

“噫？”膳祖看着盘子里轻易分成两边，切口光滑的鸭蛋，“这是怎么做到的？可比刀切的好看多了。”

“那是，不看看我是谁。”

程阳开始觉得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小徒弟也不错，至少能给他带来巨大的成就感。而膳祖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师父”，两个人其乐融融。

又是两年过去，膳祖已经年满18。在现代来说只是刚刚成年，但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大龄未婚了。程阳依稀记得膳祖是终身未嫁。

只是段成式还是和膳祖秋波暗送，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两人心里却都心知肚明。不过按那个时候的社会风气，段成式确实不可能娶膳祖为妻。

这一天，府里就来了个周身气度高华的贵族女子。听说是哪位官家的小姐，自小和段成式有着娃娃亲的。

膳祖偷偷去看了，那位小姐果然花容月貌，气度风姿又高雅不凡，果然配得上段大公子。

只是这一天的接风宴，她拟过菜单之后就告病请假了。段公子也并没有出现在宴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要我说你傻吗？”程阳恨铁不成钢，絮絮叨叨地教训膳祖，“你还是小孩子吗，你们俩身份地位一看就不般配，你这是哪来的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