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意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跟在宫里下人的身后,往宫殿深处走去。
南疆的宫殿同北越大为不同,四周满是树丛,地面铺的青砖,屋檐向外伸展,尽可能的遮挡住阳光。她一路走来,不时听到“沙沙沙”的爬行声。
姜知意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正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前头领路的宫女突然停了下来,她险些撞上去。宫女神色恭敬地打开门,姜知意给自己打了打气,迈步而入。
不同于外边的昏暗,大殿内灯光通明。门随之关上,姜知意一个激灵,心脏直跳。好大一会儿,她才压下心头的害怕,一步步朝里走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内显得分外清晰,香炉里烟雾缭缭。一道身影藏在薄纱后,端坐在软塌上,状如佛陀。
“你来了。”
清冽的嗓音,犹如山涧划过的清泉叮叮咚咚地落到姜知意的耳朵里。明明只是三个字,却让姜知意先前的恐慌害怕烟消云散。
她抿了抿唇,心中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那些人将他称之为圣子。
打从她踏入南疆皇城后,便觉得似被一条剧毒无比的腹蛇盯着,十分不舒服。而现在,这股感觉消失了。南疆圣子——果然名不虚传。
“圣子认得我吗?”他的语气太过熟络,熟络的姜知意总觉得二人好似认识了许久一样。她下意识地问出这话。
南疆圣子站起身,拉开帘幔,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眸落到姜知意身上。
姜知意愣愣地看过去,眼前的少年面容清秀,脸上挂着慈悲的笑,眉间一点鲜红的朱砂娇艳欲滴。她“咕咚”咽了下口水,竟是有些不敢与他对视,默默低下头。
“我看不见,能否劳烦姜姑娘上前来,方便你我二人交谈。”南疆圣子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商议。
姜知意豁然抬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眸,竟是瞎的吗?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瞬间席卷她的心脏,她脸色发白地上前坐下。
待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按照他的话坐过来后,姜知意惊出一声的冷汗,随即满眼警惕地盯着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南疆圣子脸上绽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姜姑娘放心,我不会伤你。”
姜知意没料到他感知这般敏锐,一时间有些尴尬。紧跟着,她就放松下来,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相信他的话。只是看样子,她的计划要泡汤了。
她来之前,还以为南疆圣子是个被人时时刻刻监视着,一点自由都没有的可怜虫。她原本是想劝服南疆圣子助她回北越,等她回去了,再想办法救他离开。
然而现在看起来,南疆圣子似乎并不需要自由。他虽然被困在这儿不得离开,可他之所在,就是自由。姜知意心里头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跟着忍不住笑起来。
“姜姑娘可是想要我助你回北越?”
姜知意立时止住笑,瞪大眼睛望着他,张口结舌。
南疆圣子似是能看出她脸上的窘迫一样,唇角愉悦地勾起。姜知意脸皮红了一下,默默低下头。既然他主动问了,那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不知道圣子能不能帮我?”姜知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本就是为等姜姑娘而来。”南疆圣子捻着手上晶莹剔透的珠子,笑道。
姜知意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惠安方丈的面容,心中暗道,若是惠安方丈有幸得见南疆圣子,一定会竭力拉他入佛门。
“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姜知意疑惑地道,“是抓我的人给你送信了?”
南疆圣子轻轻颔首,又摇了摇头,“自我记事前,便在等着姜姑娘了。”
姜知意不禁有些害怕,缩在袖子里的手掌死死地抓着袖口。
“姜姑娘重活一世,总算是来了。”南疆圣子笑眯眯地转向她,语调平缓,语速缓慢。
姜知意宛若被雷劈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她“蹭”地一下站起身,双眸警惕地望着他,“你是什么人?”
重生这件事她瞒的死死的,一个人都不曾说过。他竟然会知道?且听他的意思,早就知道自己是重生而来的。姜知意心如乱麻,“砰砰砰”地跳。
而此刻的北越皇宫。
秦如冽看着跪在眼前的侍卫,周身都散发着戾气,“什么叫做人不见了?朕让你们保护好她,你们就这么保护的?”
护卫满脸羞愧,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候,人虽然没伤着,可姜知意三人却是不见踪迹了。
他们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又去找先前偷袭他们的人打了一架,依旧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回来复命。
“属下惭愧,只是属下认为军营中应当有对方的眼线。”护卫咬着牙道,“我等是从毕方城外离开的,而那伙人明显是提前赶去布置的陷阱。我等要从外边山林绕行的事情,只有军营里的人知晓。”
“且对方的时机把握的这般准确,一定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看他说的斩钉截铁,秦如冽面色一点点沉下来,“派人盯着齐王府,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按照他的说法,姜知意是凭空消失了。若她真的是被秦若渊抓了,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只需要盯住他,一定能找到姜知意。
只是没想到军中还有对方的眼线,秦如冽握紧手里的玉笔,“啪嗒”一声,笔杆应声而断。
“皇上,您别着急,姜姑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李公公看他脸色铁青,担心他气大伤了身子,连忙上前劝慰。
秦如冽脸色稍霁,搁下手里头的断笔,起身朝外走去。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没心情去批阅奏折,索性去御花园逛逛。
李公公甩了下拂尘,一路小跑跟上去。
“你觉得,此事同南疆那边可有关系?”秦如冽突然转头问道。
李公公怔住,支支吾吾地道:“这……”
“有什么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地做什么?”皇帝瞥他一眼,“你但说无妨,朕不治你的罪。”
每回问这老货话,他都要来这么一出,秦如冽暗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