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湛将马车停在屋外的栅栏旁,将搬下来的东西堆在门口。
萨乐君抬手推开小木门,这个地方好歹是她和苻湛真正意义上的‘家’。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小屋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吱呀——’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苻湛拽住了萨乐君的右手,往她往后带了两步,侧身上前往替萨乐君挡住了迎面扑来的灰尘。
“急什么,屋里乱,等我收拾好你再进来。”他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身上的大氅,扔在了萨乐君的身上。
“啧,还挺善解人意,这一去一回的你对我的态度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萨乐君抿嘴乐了,将苻湛的大氅抱在怀里,手指还能感受到衣服上残留的体温,莫名觉得指尖发烫。
“哼,这些无知的村民们一如既往的势力刻薄,目光短浅!”
苻湛衣袖束着,手里拿着马鞭将蛛网清扫干净,把那些侧翻在地的桌椅都整理好,脸色阴沉难辨。
萨乐君却不生气,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和这些认没必要置气的,古语有云,‘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我们俩当初来到抱山村的时候掀起了风雨,离开时必定宛如尘埃,他们没把房子拆了就算不错了!”
苻湛轻哼,“你倒是乐观。”
“不然呢?气大伤身,我不至于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萨乐君抱着苻湛的氅衣走进屋子,掸去衣领上的落雪,从后面替苻湛披上。
她抬手掏出氅衣领口的带子,替苻湛打了个结,“屋里冷飕飕的,别仗着身子骨好,就不注意保暖,命是自己的,任何时候你都牢记。”
苻湛看着她那双修长的手在眼前晃动,呼出来的热气化成腾升的白雾,又在这个阴冷的屋子里散去。
看似冷清萧瑟的小屋,却让苻湛心里开出了一朵花,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或许不是因为回到了‘家’的缘故,纯粹是因为面前这个为他披衣服系带子的人……
苻湛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萨乐君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冰凉,瞬间蹙眉,“林舒的祖母送了暖炉和汤婆子,我去拿进来,你嘴上说的轻巧,自己不也冻得双手通红嘛。”
“你个狼崽子好美良心,要不是给你穿衣服,我至于冻着手嘛。”萨乐君抱怨。
转身走去的苻湛闻言翘起嘴角,没再说话。
等丁烨带着村长李全柱赶来萨乐君的小屋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小屋重新收拾了一遍,小暖炉烧着碳火,屋里的桌椅也都摆放整齐擦拭干净了,破旧不堪的帷幔和被褥都扔到院子里烧成了灰烬。
萨乐君抱着汤婆子坐在暖炉旁边,苻湛将林舒送的折叠屏风打开,尺寸正好能放在萨乐君的床前,替代了之前的帷幔。
小桌子上放着青铜鼎的小火炉,上面挂着茶壶,旁边还摆放着县太爷赠的茶饼。
尽管从南通县带回来不少东西,可此时小屋依旧显得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案几都没有。带回来的书本信笺都只是放在床旁的木墩儿上。
“没想到你们收拾的还挺快。”丁烨将半掩的门推开。
“丁烨大哥,我刚好烧了热水,给你泡了杯——”萨乐君瞧见丁烨身后的村长时,话音骤然一顿。
李全柱裹着大棉袄,嘴角挂着讨好的笑,“乐家媳妇,看到你们母子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官爷将情况简单说过了,你们放心,日后村子里的人不敢再为难你们的。”
苻湛始终忙手里的事情,连半分余光都不曾留给李全柱。
“这大晚上,村长还特地跑来一趟。”
萨乐君将泡好的茶递给了丁烨,却扭头对着李全柱抱歉一笑。
“我还真没有给村长准备茶水,你也瞧见了,这屋子跟遭了劫匪似得,我那倒霉儿子还在忙活呢,村长你别介意。”
这话比当众打人一巴掌都来得刺激。
丁烨显然知晓李全柱之前对萨乐君母子的所作所为。
村长李全柱得知萨乐君救了县太爷的老娘,吓得脸都白了。他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而后怕,当着丁烨的面没出息的哭了一鼻子。
在萨乐君母子离开的一个月里,抱山村波折不断,先是老余头一家妻离子散,余家两个女儿和余大柱的媳妇打了一架,却害的孙子磕到了脑袋,成了个半傻子。
老余头气得吐血,没熬半个月就死了。
昔日但凡抢过萨乐君钱财的人家,没有一个是过得顺心的。
不义之财,终究会带来灾祸。
李全柱做贼心虚,在丁烨的提点下,主动来找萨乐君示好。
“不介意,当然不会介意的。”
李全柱如今是不敢得罪萨乐君的,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别的暂且不提,至少当着丁烨这个衙役的面,要拿出认错的态度才行。
萨乐君似乎看穿了李全柱的想法,“村长别这么拘谨啊,好像我是吃人的老虎似得。”
她莞尔一笑,语气柔和了几分,“这丁烨大哥亲自送我们母子回来,终究还是要回南通县的,日后我们孤儿寡母少不了要靠村长帮衬的。”
“好说好说,力所能及的一定会帮你们母子的。”李全柱一本正经起来。
丁烨觉得村长一肚子坏水,八成时候还要刁难萨乐君母子,故意开口说道:“县太爷说了,老夫人喜爱乐氏,十天半个月要写信才行,这大凉山还没有信差,打今儿起委派了一人。”
“这样安排自然是好的,山里风雪大,路不好走,抱山村的村民也有在附近县城做活计的,有了信差来往送信,也能捎带消息,这次还是沾了乐家母子的光了。”
李全柱也是个人精儿,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村长言重了。”
苻湛忽然开口,意有所指,“若非您的缘故,我们那儿能有机会去南城县。”
萨乐君顺势感慨了一句,“归根结底,是我们孤儿寡母沾了村长的光才是。”
李全柱在她们母子一唱一和中,几乎无地自容。
别人不知晓他那点骚操作,丁烨作为县太爷派来的衙役,可是一清二楚的。
他实在没脸待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丁烨自然要在李全柱这个村长家借宿的,临走前还帮萨乐君母子挂上了防风的布帘。
晚上黑漆漆的,萨乐君和苻湛都没有留意着布帘的模样,送走丁烨和村长之后,两人也吃了点东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