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城门已闭,出不了城的沈婉怡只好又回到了花月楼。
她的房间还空着,不曾动过,依然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可一切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人算不如天算,公子费尽心思让她脱胎换骨,改变身份,却不曾有半点儿结果。如今,倒是她阴差阳错地达其目的了。
只是直到现在她也不曾想明白,今天这局到底是谁设下的。
如果说沐大哥对她有所怀疑,又或者知道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后来又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还有那字迹,那衣衫……若不是怕沐庭轩有所怀疑,她一定会问个明白。
两人约好明天在城门口碰头,然后带他去见她的兄长,还有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实在蹊跷,她必须得告诉公子。
可是现在公子人在哪儿她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小别苑儿?
心里想着,沈婉怡便起身后花月楼的后院走去。
时节,已是深秋,冷风凛凛,残叶凄凄,天边的皎月却亮得通透而空旷……
很意外地,小别苑里亮着微光,莹莹的,蒙着一层霜色。
灯窗上映出的身影依然孤傲而寂寞。
沈婉怡拢了拢衣衫,停住脚,却是不敢抬手叩门。
“进来吧。”
殊不知,秦墨羽早已透过窗户纸瞧见了她怯怯的身影。
沈婉怡一个激灵,心怦怦地跳着。
毕竟,此时的她应该在城郊的大宅子里,而不是在这风花雪月的花月楼里。
“公子。”沈婉怡怯怯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我……”
“四娘都告诉我了。”
秦墨羽是特地在这里等她的。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冒充我引你出来,但是早晚都会水落石出的。”他若有所思道,“哼,尽管不知道背后的主使者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却是阴差阳错的帮了我们,丫头,你没有错过这个好机会吧?”
沈婉怡愣了一下,“嗯,沐大哥跟我约好在城门口碰头,然后说要去拜访您,接着就会跟他父亲商量提亲的事。”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沉,没有人知道她在说这句话时,心里有多么的压抑,有多么的违心。
“明儿一早你尽管去赴约,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这一夜,辗转不眠的人又何止他们。
因为夏雪心的缘故,父母对他解了禁,可是沐庭轩心里却很清楚,只要他一跨出大门,他们就会派人监视他。
和着衣衫,就着庭前的月色,沐庭轩闲庭信步,却又心事重重。
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的事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
隐约记起,夏雪心跟他说过,她所模仿的笔迹是曾经在花月楼里救过她的那个墨衣男子,这个人他也记得,当时夏雪心还问过他是否跟他们一样来争美人……
如果说他也是沈婉怡的慕名者,沈婉怡对他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呆瓜,你好好想想,如果她真的是博爱处处留情的话,那么对你来说岂不更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日后你们成了亲,她仍然如此,你的父母又是否能接受,不了解她的人看到她对除你以外的男人关怀倍至,又会怎么看她?试问,是你,你又会对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那么关怀倍至吗?就比如说我,你会主动的抱我搂我吗?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难道她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果吗?”
每当他想要替沈婉怡辩解的时候,夏雪心对他说过的话便会无缘无故地跳出来,两个声便会在他的脑海里对峙,一边要他相信沈婉怡,一边又让他相信夏雪心……
第二天一大早,夏雪心果然信守承诺,如约而至。
而沐世新和林氏也喜形于色地让沐庭轩出去了。
到城门口时,只见一辆豪华的大马车已经候在那里了。
夏雪心并没有随之而去,而是闪身进了街边的一家小茶馆里。
“请问,这是沈姑娘马车吗?”沐庭轩径直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的沈婉怡蓦地探出头来,“沐大哥,你来啦。”
她边说边拉开了车帘,“快上来吧,我大哥早已让人备了好茶等着我们呢。”
沐庭轩带着激动与兴奋的心情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
城门外,碧云天,黄叶地,枯草连天际,风沙猎猎,车轮辘辘,别是一翻滋味在心头。
两人相顾无言,却是胜过千言万语。
殊不知那温柔的眼底,却是无尽的苍凉。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外。
宅院座落在山脚的茶园旁,虽然不大,却很精致,院前有几棵柿子树,满树的柿子已挂了霜色。
马车刚停下,朱红的大门便开了。走出来一个妇人,迎了他们进去。
“公子,小姐跟客人回来了。”引他们进屋后,妇人便离去了。
沐庭轩抬眸望去,但见一位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子正襟危坐于堂上,见他们走进来,不由眯眼一笑,“小妹,这位就是你所说的沐大哥?”
男子起身迎了过来,十分友好地看着他。
“嗯。”沈婉怡略带几分羞涩地点了点头。
“呵呵,快请人上座,来人,把我今年珍藏的雨前龙井沏上两壶好好招待沐公子。”
这‘沈公子’出乎意外地热情让沐庭轩一时之间竟有些接不住。
“敢问沐公子家住哪里?家里是做什么的,都有些什么人?”
长兄为父,也算是沈婉怡的娘家人了,沐庭轩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他脸涨得通红,微微垂着眼帘,“我家住文州城南,家父家母就我一个独子,家父在城中经商,做些小买卖营生。”
“哦……”那‘沈公子’眸光微转,若有所思,“那岂不算是同行了?在下也是以经商为生,家父家母去逝得早,我年长家妹几岁,所以就与家妹相依为命,不曾想十多年前竟与家妹走失,苦寻多年,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家妹。”
听到此处,沐庭轩下意识地看了眼沈婉怡,只见她眼眶红红,暗自抹着眼泪儿。
“家妹说,这些年来,幸亏有你悉心陪伴与照料,她总算是有了一个依靠,我这个做兄长的得替家妹好好地感谢你才是……”